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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7 15:47:40 作者: 雲鬍子
蒲風心道此案絕非是她此前所想的那麼簡單,自己如今所言的但凡有一點失實,其後果不堪設想。可事已至此她也只得深吸了口氣道:「此案的兇手便是----」
「是我。」劉仵作終於低呼了出來。如果說此前支撐他信念的還是自己替天行道的正義感,那麼在他看過了崔茉兒留下的絕筆之後,劉仙他徹底絕望了。
這比被人指認為是兇手更令他難以接受。
「蒲大人說得一點也不錯,人都是我殺的。」他眼角的每條笑紋里都滿是徹骨的寒意,「那時候覺得,那僧人姦污了稚女逍遙法外,難道就不應該被剝皮示眾嗎?戕害人命的郎中、誘拐別人家孩子的癩子乞丐、魚肉百姓的員外狗官,敢問我殺的哪一個人是不該死的?
不管他往日如何嘴臉醜惡、作威作福,在我的刀下還不都是一個德行……如今我既低頭認了,並非是因為你一個高高在上的王爺坐在這裡……」
劉仙身邊的軍士毫不留情地掄圓了手臂撤了他一巴掌,絲絲的鮮血瞬間便自他的嘴角溢了出來。
「讓他說。」西景王倚在扶手上越發覺得有趣。
「我錯殺了人……終究是錯了。僧人的餘下屍骨埋在了客棧的老梧桐樹下,有勞蒲大人將這副屍骨與崔家小姐合葬在一起,算是劉某此生的最後一點心意。」他說著,嘴角的血流卻越發洶湧了起來,蒲風一時攥緊了拳頭,便聽著劉仙喑啞道,「此生得南樓客一神交故友,再得一知己,劉某余願已了。但只有一點……」
蒲風別過臉不忍再看下去。
藥力催發了上來,他有些站不住了,便癱坐了下去扶著地面道:「那些女子並非是我殺的,詔獄那地方……還不如現在就死了……」
劉仙的神識開始有些迷離,可他忽然搖了搖頭似乎迴光返照般望著李歸塵笑道:「楊焰……我父親從沒怨過你……從沒……」
李歸塵垂下了眸子嘆了口氣。
可西景王望了一眼卻笑道:「還真是『人之將死,其言也善』。」
李歸塵探上了劉仙的鼻息,伸手闔上了他圓睜的眸子,又檢看了劉仙的手,只看到他腕子上栓的小銅鈴鐺已經被咬得變了形,而那裡面藏得正是足以將他毒死的藥粉……劉仙唇色青紫,口角是大片的黯紅血污。可在蒲風心裡,無論如何也接不了他殺人剝皮的樣子……似乎他還是那個叼著菸袋蹲在牆角等著驗屍的小仵作。
他那一直以來波瀾不驚的聲音此時正作響在蒲風耳邊:「你看屍首這樣子,必然是中了毒啊……」
還在,也算是擺脫了。
她知道現在還不是傷情的時候,西景王在這節骨眼兒里親自來這順天府衙門,必然不是為了查這個案子的。且看他怡然自得的神色……水女案並非是劉仙所為……因此案剷除了駱指揮使,意欲扶正夏冰……而水女案多半是錦衣衛所為,劉仙正是李歸塵舊部的子弟……告妓女的狀書……蒲風的靈台中轟然作響----她明白了,劉仵作臨死之前說的話到底是個什麼意思!
這是個局……果不其然。
烹屍案里的啞姑雖是死了,可那潛伏在暗處藉此案推波助瀾、設局栽贓太子之人,卻是沒有顯出廬山真面目。如今此人竟是越發進益了!
莫說是這釋明和尚、推官丁霖等人為此案受害之人,便是劉仙這個兇手,自己和李歸塵兩位專職的查案人莫不是盡數被算計在了裡面!
她剛將這些疑團盡數解開了,門外竟是又響起了通傳聲。院子裡低聲交談的官員們不由得又噤聲了下去,對著進門而來的那少年人躬身行著禮,齊呼皇長孫殿下。
朱伯鑒今日卻並非僅著道袍,而是身穿了一襲三章龍團玄衣,腰間綴著兩組描金雲龍紋玉佩,頭戴黑紗翼善冠,顯然是剛從大內回來。
他望著西景王微微躬身行禮道:「見過王叔,侄兒聽聞王叔在此查案,想著或許能助王叔一臂之力。
西景王笑道:「你來得正好。」
隨從立馬在西景王身邊又添了一把椅子,長孫殿下便也委身坐下了。
這院子裡等著隨時候命的官員無不有些汗涔涔的,有些難掩喜色,覺得難得是個露臉的機會;也有的眉頭緊蹙,不為別的,太子與景王兩黨一向是水火不容,今夜想來是要出什麼事了。
而李歸塵一直站在蒲風身後。皇長孫這麼晚不換常服便從大內趕到了順天府衙門只意味著一件事----聖上的病的確是日篤了。太子不在,長孫侍疾。
西景王輕輕叩了叩花梨木扶手,蕭琰自堂前忽然冒了出來,便聽他道:「還請王爺長孫殿下恕罪,實屬下官無能,未能管教好下屬。下官此前對蒲評事小懲大誡,未料想此人屢教不改,恐歪曲事實污了尊耳。這案子下官已明辨,人證物證俱在。」
西景王微笑著點了點頭,蕭琰拍了拍手道:「將人提溜上來罷。」
蒲風喘著粗氣抬起頭來,見那兩個兵士架上來的所謂證人正是此前見過的仵作陳吉。
蒲風的眼睛氣得通紅,她忍不住要開口駁斥蕭琰,可李歸塵卻低沉著臉色將她按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