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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7 15:47:40 作者: 雲鬍子
她長長嘆了一口氣,忽然就冷色直視著蕭琰道:「蕭大人說下官玩忽職守,可知在下乃是去追查了數年前的官妓楊如兒慘死案!」
蒲風本是孤注一擲打算堵上一把,她面上一片坦然,心中卻已經激盪得幾乎要嘔出一口鮮血來。
可如兒的事,她從沒問過李歸塵的……
然而,蒲風卻見到蕭琰面上的笑容忽然間就凝滯住了。蒲風有些暗喜,再接再厲地正色道:「如今聖上追查水女案,錦衣衛遍查京城十年間一概□□的生死去向,這楊如兒一案正是交給了不才在下。」
蒲風本是半真半假地編著瞎話,倒也不見得有多高明,可她卻看到蕭琰面上的血色一點一點退了下去。
那兩個衙役一時不敢妄動。而堂里舖好的條凳上居然還落了一隻家雀,肥嘟嘟地歪著腦袋似是不解地望向眾人。
四處寂靜得只剩下砰砰的心跳聲。
第48章 妒恨 [VIP]
一條肅殺的白石板路, 自馬蹄下一直延伸至朱紅的宮牆深處。從他的童年一直到二十三歲的那個血色黃昏里, 他在此走過人生的初始。
李歸塵跟在段明空身後, 看著他不復單薄的背影, 想來這十年來的點點滴滴無需回憶, 早已盡數鐫刻在了心裡。
不遠處張皇的飛檐,門口蹲著的兩尊歷經上百年風雨蝕刻的石獅子, 而大門之後, 則是無盡森森的寒意。
這個地方在他夢裡出現過太多次, 是父親扶著刀鞘威嚴而又欣慰的面容, 轉眼卻又成了羅列著罪狀的黯紅詔書……他作為楊焰所擁有的幾乎一切,都湮滅在了這個地方。
李歸塵將目光定格在了極遠處, 他也曾多少次地設想過重臨此地時,自己會是個什麼心境, 是憤恨?是感傷?
然而此刻他卻忽然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平靜, 似乎他此來並非是作為一個隱名埋名的罪人, 而是回到了屬於自己的地方。
段明空走在他身前倏而頓了步子, 李歸塵也並未理睬, 徑直入了門。
那室內極昏暗,單就角落裡的兩盞長明燈閃著瑩瑩幽光。而那窗子上裱的乃是特製的黃紙,厚厚貼了數層,以致正值午後, 屋子內竟也透不到一點光來。
李歸塵負著手信步而行, 這屋子本是鎮撫使的書房,自他不在了, 自己的痕跡果然蕩然無存。
他穿過堂前,便看到書案後面隱隱約約端坐著一個人影。那種似笑非笑的嘶啞嗓音像夜梟一般游弋在淤滯而又空寂的氣息中。
「全胳膊全腿兒,是個有造化的。」
李歸塵立在了他面前,借著屋外透過來的星點燈光端詳著這位幾欲將他挫骨揚灰的繼任者。
歲月便如刀割般在他面上留下了深刻的印跡,非但如此,夏冰那雙野狼似的駭人眸子竟也淡淡蒙上了一層渾黃,趁著蒼蒼半頭白髮。
「堂堂北鎮撫司落在你手裡,竟也成了這幅樣子。」李歸塵的聲音里無悲無喜,就像是廟宇中遠遠傳來的梵唱聲,恍然間只讓人覺得有些飄渺。
「我叫你來,不是想和你談什麼條件,更不用從你嘴裡套什麼話。你的身份,和你糾纏不清的那個女子的身份,楊焰啊,你想不想好好聽聽?」
李歸塵淡淡地凝視著他,而夏冰托著腮挑著嘴角道:「女子、南樓客、正陽蒲氏,你自己說說哪一件能讓我北鎮撫司留她小命?我要是想碾死你們,爾等螻蟻可還尚有安身立命之地?只不過,螻蟻也需得盡最大的觀賞價值罷了……」
李歸塵撣了撣自己的寬大衣袖,抱著臂平靜道:「怎麼過去了這麼多年,你這廢話的毛病還是改不了呢?」
夏冰忽然哈哈大笑了幾聲,搖頭道:「你若是早年先去種幾年地,想來你我也不會走到如今這步田地。」
「不,」李歸塵微笑著打斷道,「我會一早親手誅殺了你。」
他的話音剛剛落地,夏冰一手撐桌飛身翻到了李歸塵面前,「噌」一聲刺耳的銳響,利刃伴著寒光出鞘,削斷了李歸塵額邊一縷碎發,堪堪停在了距他眉心不足一指的地方。
白光在李歸塵平靜無波的眸子上一閃而過。他分毫未動,似乎全然見不到眼前鍛淬得鋒利異常的繡春刀。
刀刃微微地顫晃著,夏冰咬牙道:「殺你,很容易。既然這詔獄裡的百般刑罰都不能將你奈何了,我更喜歡看你隱忍了十年竭盡全力,最後卻依然一敗塗地的樣子。我早說過,兄弟不想難為你,可有的東西你既染了指,就休怪我將你的手,砍了下來。」
他說著,挪了劍刃輕輕拍了拍李歸塵的腕子,數層衣料在劍刃之下便脆弱得只如同是白紙。
「你是在有意激怒我嗎?指揮使駱儀新終於死了,可你卻怕了。」李歸塵頓了頓,輕笑。
他看著夏冰手裡的劍微微晃了個圈兒,接著淡淡道:「你明明查出來了水女案的死者盡數是私妓房的紅塵女,可蘇公公卻忽然跟你透露大內無端跑了數個低賤宮女。故而,你知道機會來了。」
夏冰揚起劍刺中了他的鎖骨之上,冷刃穿破皮肉刮骨而過的聲音是如此的熟悉,他夜夜聆聽,幾乎已經到了令自己心中波瀾不驚的地步。
李歸塵的喉結緩緩滑動,他忽而抬了眼眸審視著怒目圓睜的夏冰,一絲不紊接著道:「聖上此時已無瑕顧及你們的這些小勾當了,既然你給人家當了這麼多年的狗,西景王爺自然不吝於扔一塊肉骨頭給你。可惜啊,你竟是吃不到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