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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7 15:47:40 作者: 雲鬍子
    茉兒的死一定是有問題,好在屍體一向是最誠實的。

    蒲風一早和她們講好了律例中要求的驗屍規矩,崔母雖百般不同意,也只得作罷。

    而李歸塵已開始作驗:死者頜下的頸部僅有半圈紫紅勒痕,至後頸全無,手指勾成爪狀,這些表現皆對應了婢女繡雲及繡水兩人所言,死者的確乃是上吊而死。

    因著若是將人勒死再掛起來偽裝成上吊的話,一般會形成青白、紫紅兩道勒痕,且勒死所致的勒痕一般會在頸後交疊,故而可判斷出死者並非是被人勒殺,基本排除了謀殺的可能。

    蒲風頓了筆低聲問道:「若是上吊,難道不應該是踩翻了凳子整個人吊在樑上?跪在床上上吊又怎麼會死人?」

    李歸塵一面繼續檢看著屍首,一面輕嘆道:「若是一心求死,便有可能了。跪時單以上半身墜在脖頸上,的確是可以將人吊死的。只不過,這過程相比較於你說的那種,要漫長許多。這期間死者若是直起身來,或可救命,但顯然她沒有。」

    果然是全無半點求生的念頭了。

    蒲風皺了皺眉頭:「繡雲說,此前釋明來講經的時候崔茉的心情很好,且前腳釋明剛被人殺了,後腳崔茉就一心求死地自盡了,這兩人……」

    難道這久病在床的崔家三小姐喜歡上了日日來給她講經的和尚?

    那崔家人想一力隱瞞的是……

    蒲風並沒有繼續說下去。李歸塵淡定地檢看了死者陰-門,繼而以兩指自死者心口至臍開始輕輕叩擊,自上而下數遍。

    死者的腹部極為平坦,單是看著並沒有什麼異常,然而蒲風的餘光便掃到,崔夫人和吳氏的面色忽然就由悲傷變為了驚恐,便如同兩尊木雕戳在那裡。

    問題就在此處了。

    死者亡故已有兩天多,再者屍體一直停放在靈堂靈棚,屍僵已經化解了。然而李歸塵分明感受到死者的臍周堅硬,便解釋通了吳氏為什麼會莫名其妙地解釋了那些話,不讓他們開棺驗屍。

    越是在意什麼,便越是怕什麼。

    這待字閨中的崔家三小姐並未遭人強-暴,卻分明身懷有孕了。

    然而算起日子並不可能是釋明和尚的。

    蒲風聽李歸塵這麼說,絲毫也不吃驚。而崔母便如同瘋魔了一般哭喊著反駁不認。

    好在李歸塵一早叫來了穩婆,他便讓穩婆剪平了指甲,以濕潤白布裹著手指入產-道內,取出時也的確沒有黯紅血跡出現。

    這一下,崔母也無從狡辯了,她終於還是抹著眼淚單獨和蒲風交代道,他們的確是一早就知道茉兒有孕了,畢竟陳大夫日日給茉兒診脈……可滑胎之事一來犯了法,再者茉兒的身體也吃不消,便沒敢想……只能日日發著愁,生怕茉兒肚子大了的事兒走露了風聲出去。

    可誰又知那進府來講經的和尚居然對茉兒動了情,他們揪住了此點,便立馬寫好了狀紙將這淫僧告到了衙門。

    只因他們家和這陳大夫深有交情,本打算反咬這淫和尚一口將這孩子賴到他身上,來個黑吃黑,不想這案子還沒開堂審理,這淫和尚就死了……可還沒過兩日,茉兒居然也上吊自盡了。

    崔家長子沒得早,崔家在外邊本就是腰杆子不硬氣,一出了這等沒臉的事,哪還敢到外邊再聲張。

    他們本以為封了棺便再無枝節了,卻萬萬不成想又來了位大理寺的大人。

    這便是崔母隱瞞的實情了。

    蒲風長長嘆了口氣,將這一應細節理順了,忽然意識到了最重要的一點:兇手到底是怎麼選中人下手的。

    正是那紙狀書!

    狀書上寫的正該是淫僧姦污良家子,釋明儼然要成為《僧皮》里妙空的翻版。

    「所以,兇手是順天府衙門裡的人?」蒲風睜大了眼睛望著李歸塵。

    想想曾經,她或許便和這個剝皮棄屍的兇手一起並肩破過中元夜的案子……作者有話要說:

    驗屍部分參照《洗冤集錄》

    ps.古人的方法在現今看來未必都是科學的,有很大局限性,但至少在當時也是被當做金標準所使用的,還請看官諒解。

    順便推一本很有意思的小書《人為什麼會淹死在沙漠裡》,一位日本法醫寫的關於法醫學的科普讀物,挺有意思噠~可以找來看看。

    第45章 兩心知 [VIP]

    自崔家出來時, 颯颯的西風正裹挾著赤艷的斜陽拂在蒲風面上, 四處飄散著炊煙和飯菜的味道。

    蒲風懷裡揣著崔家人按了手印的供詞一併崔茉的數十封書信手稿, 正打算去順天府衙門走一趟。可轉念她才意識到這時辰順天府里估計是沒什麼人了。

    說來自一早出了門趕去積水潭, 他二人這一天跑遍了半個京城就喝了幾口熱茶, 蒲風輕輕揉了揉腰上結痂,忍著疼挺了挺腰杆子。

    明明是今晨發生的事情, 現在回想起來卻是如此虛無夢幻, 自己宛如夢中人, 行著夢中事。

    太多的東西一時朝她迎面湧來, 或許她還需要一些時間來慢慢接受。那些關於自己的,關於他的, 從前的,以後的, 就像是一團亂糟糟的線, 無聲地織成了一張鋪天蓋地的大網, 將她困在了其間。

    她自也明白, 這半年來自己插手了那些旁人不敢過問的案子, 一時在京中有了些許名頭,同時也成了眾矢之的。官場之中暗流洶湧,絕非是她可以任性妄為、義氣用事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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