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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7 15:47:40 作者: 雲鬍子
    李歸塵忽然腳步頓住了,蒲風險些撞在他的背上。

    「北鎮撫司查案什麼時候輪得上旁人插手?」那人平靜道,音色里卻是不容人置喙的冷酷。

    李歸塵目光一滯,攥著蒲風腕子的手忽然收緊了些。

    「你是……」那男子微微皺了眉。

    李歸塵默不作聲地掏了牙牌出來----「親軍都尉府騰驤左衛校尉李歸塵」。

    那人見了明顯有些失神,轉瞬才恢復了倨傲的神色,輕蔑道了一句:「苟且偷生自然不易,你又何苦來。」

    李歸塵自然識得此人,自那時起北鎮撫司就有一位小千戶,名為段明空,乃是遠寧侯家的四公子,一別十年了,他還是不改這副德行,依舊是愛用鼻孔看人的樣子。

    縱是旁人識不得他現在的樣子,可當年北鎮撫司中的舊僚如何瞞得過?長孫殿下有意給了他御前親軍的職位,便是要那些人不能再質疑他的身份----楊焰說白了在他們眼裡只是一個符號,李歸塵也是,只不過潛藏在這符號之下的是暗涌的勢力。

    段明空許是知道了阻不了他,便一句不再多言。蒲風也是犟脾氣上來了,側過身越過此人便直接入到了室中。

    馬正的屍體已經被錦衣衛的人翻動過,此時正衣衫不整地平躺在床板上。

    屍身髮髻凌亂且頭面蒼白腫脹,嘴唇呈淡淡的青紫色,翻開眼瞼便可見到針尖樣的血點。蒲風望著一眼站在床邊的李歸塵,他擺了擺手示意她站得遠一些,這才自袖中掏出了一小方折了幾層的素白粗布掩住了口鼻,捏著衣角輕輕撩開了他身上蓋的衣服,便看到此人的脖頸下有兩三個蠶豆大小的腫包,身上還有不少青紫,手指勾成了爪狀,指端呈現可怖的烏色。

    段明空站在了門口注視著他們,蒲風也不理會他,看著屍首問李歸塵道:「馬正真的是病死的嗎?」

    李歸塵也不抬頭看著床上的被褥形狀,淡淡道:「不知錦衣衛的大人怎麼看。」

    段明空倒也不擺官腔,直接答道:「我是來查陵宮案子的,病死了一個小小守軍,無足輕重。」

    「你若說是自己潔癖不願碰這屍首,倒比方才的話可信些。」李歸塵不動聲色地邁到了床上,解開馬正的衣帶,將衣褲褪了下去,頓時騷臭味瀰漫在整個屋子裡。

    蒲風硬著頭皮望了過去,便見馬正死時已二便失禁了,場面有些淋漓不堪,而他兩腿之間竟也是有數個棗子大的腫包,除此之外,兩膝淤青,腳趾也呈現烏色。

    李歸塵的目光自然也凝在了那腫包上,他並不怎麼精通醫術,只覺得這並非瘡癤,也看不出什麼端倪,但馬正臉上的一圈蒼白就明顯有些不正常了。

    他讓蒲風從桌上拿了一根竹筷,持著它輕輕掀開了屍首的嘴唇,只見口中牙齒所對的位置皆是破潰,且掛著絲絲血跡。

    段明空站在門口一言不發,眼睛裡的光微微閃動著,面上依舊是那般冷色。

    而這廂李歸塵心裡大致有了決斷了,這才從身邊扯來一床單子徑直蓋在了馬正身上,示意蒲風離開這間屋子。

    鄭朋在外邊等得有些急,一見他們出來了忙連聲問道如何,李歸塵在盆里細細洗著手,搖搖頭就說了三個字。

    「捂死的。」

    蒲風雖猜到了這點,卻也有些暗驚:明明馬正已經病重得說不出完整話來,這兇手便是這般心急,非要置他於死地?

    她一愣,啞然道:「莫非是因為昨日來過大夫?」

    因為怕馬正死不了了,所以才痛下殺手的?蒲風有些心寒。

    李歸塵擦淨了手,將方才用過的幾塊白布全都扔在了火盆里燒了,一時火光明亮,映著他低垂的睫毛,「這倒不知。只是屍體還沒涼透,大致是咱們去玄宮之後下的手。」

    蒲風嘆了口氣,馬正這一死,唯一的突破口算是堵死了。如今玄宮無恙,人證全無,他們手裡還有什麼證據?

    李歸塵請鄭朋派人去京城中的青蘿胡同找裴大夫。張淵下令放置馬正屍首的房間不准任何人再入內,一眾兵士也須儘量少出門。

    而段明空自下午起便不見了人影,本來陵園之內就沒有人敢和錦衣衛大人說個「不」字的。

    就像是暴風雨前的平靜,一切事物似乎都是靜止而單調的。李歸塵發著呆,蒲風畫了一下午的陵園圖紙也沒聽到他說半句話。

    冬陽很快沉沒,漫長的夜才真正屬於這裡。

    蒲風早早便鑽了被窩,然而睜著眼沒有一絲困意。她一遍一遍地回想著這一日來發生的種種,心中難免有些惴惴不安。

    時間便在呼呼的風聲中一點一點流逝,直到輕若遊絲般的擦木聲傳了過來。

    蒲風渾身的汗毛瞬間炸立,這一次她不敢再出聲兒,而是坐起身來想仔細看看那裝神弄鬼的元兇。

    可在她望去之時,心中的所有謀算便全部歸為了空白,那個影子隨著撲通一聲便轉瞬即逝,蒲風想自己這次大概猜到了。

    那是一個略呈方形的影子,線條柔和,只有中間有一小段突出,就像是殘損的無頭佛像。

    外邊復歸了平靜,她怕李歸塵又一夜不能成眠,便蜷在被子裡看著燭光靜靜坐了整夜,一聲不吭。

    翌日天色剛有些微微發亮時,她迷迷糊糊地打算去找李歸塵,不想剛邁出門便被一個球絆了一腳,險些摔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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