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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7 15:47:40 作者: 雲鬍子
此後便是蒲風受傳召上堂。
那大人對照著初審的文書記錄,不免揉了揉眉心,他看著堂下跪著的證人蒲風,忽而覺得這少年有些與眾不同。
他本是有些蒼白瘦弱,卻穿了一件極不相宜的寬大白苧外袍,低頭跪在那裡更是顯得有些姿勢僵硬怪異,且身上臃腫。面上卻是與這年齡不相稱的沉穩內斂神色。
「堂下之人可是證人蒲風?」
蒲風口上應了,餘光卻不時瞄著身邊停屍板上的死者,滿手冷汗。
「本官聽聞,那日初審正是你提出此案有異?今日大理寺公堂之上你便如實說來,起身說罷。」
那聲音聽著圓潤厚重,蒲風七上八下的心稍稍踏實了一點,站起身來微微行禮道:「多謝大人。學生當日殺屍之說,確非一時胡言猜測。依方才他人之言,那日天降暴雨,陶剛手持柴刀奔跑時不慎大力撞到了站在路邊的張壯,以致張壯倒地肚破腸流,血流遍地,後官府收屍並帶走了陶剛,這便是之前所判斷的案發經過。可學生認為,此案有一個最大的破綻。即,若能證明此案死者在遇到陶剛之前已死,便是翻案之關鍵。」
蒲風一頓,看向了陶剛:「若是當真為陶剛殺了張壯,那張壯絕無可能在腹部中刀的情況下一聲不吭不是嗎?」
陶剛哭著連連稱是。
蒲風繼而道:「此點的確不合常理,可若說這便是學生判斷陶剛碰到張壯時,張壯已死的原因,未免不能服眾。可今日學生已有了充足理由。」
張淵坐在公堂右首,托著腮輕笑,心道這貧嘴小子蒲風賣起關子來真是沒完沒了。
蒲風深吸了口氣,沉穩道:「學生曾提出過三點疑問,如今便一一解釋道來。
第一點,死者如何能站立路邊?其實這倒也不難,在人死之後的兩個時辰之後,屍僵便可以發展到一定程度。
案發當日約莫巳時下了暴雨,在那之前天氣炎熱尤甚平日,更會加快屍僵的發生,故而若是兇手有心設局,可讓死者剛剛斷氣時便平躺在地,腳下墊以平整之物,手臂彎曲,以木棍握於手中,保持直至屍僵充分顯現。
此時,死者已肌肉僵硬,關節不能彎曲,若是以一根鐵鍬之類的農具穩穩插入土中,再將死者以站立姿勢架好,手握鐵鍬支撐,腳後墊以石頭之類的輔助,在雨幕模糊中看起來「站立」一段時間想來不成問題。
若是能當時便剝了張壯的衣服來看,應該可見他背部一併臀部有壓迫形成的平面狀,只因是平躺時已發生屍僵的緣故。但後來屍檢中這點不能作數,因不能排除為後來躺屍路邊所致。」
候在一旁的劉仵作點頭稱是。
主審大人亦是微微頷首,「繼續說下去。」
堂下一片嘖嘖感嘆聲,蒲風受了一定鼓舞,長出了口氣,沉聲道:「第二點,人若已死,如何能做到血流如注。」
劉仵作搖頭低聲嘆道:「這根本不可能嘛,別說是你剛才推測的已死了兩個時辰以上,就算是剛剛咽氣,也不可能如此。所謂氣為血母,氣息已絕,血液便不會運行了。」
蒲風一笑,「不知諸位可有聽到劉仵作所言?說得不錯,按理正是如此。可有一點我們偏偏就忘記了----那日下了暴雨,屍身上的血跡早已被雨水沖刷殆盡了。所以那血,未必就是死者流的血,或者說,未必就是人血。」
此言一出,堂下又不免騷亂。
受了一刀流的不是人血,難道還能作出妖怪來了不成?實在是駭人聽聞了些。
「荒唐。」一聲驚堂木響徹,「蒲風,你可有依據?擾亂公堂你又可知該當何罪?」
蒲風低頭微微行了個禮,之後便彎腰拿起了放在漆木托盤裡的兇器柴刀,忽然持刀猛地向自己腹部劈去。
雖然那樣子看起來有點彆扭,但還是將堂上堂下的眾人嚇了一跳。一旁持戒棒的衙役此時皆拎著棒子緊張起來,隨時準備將蒲風按倒在地。
只見蒲風的一襲白衣上忽然猩紅一片,血色迅速蔓延,大有汩汩外流之勢。
可她依舊面無異色地拿著那把沾了血的柴刀,並沒有一點痛苦之狀。
張淵也是倒吸了口涼氣,定睛一看,原是蒲風持刀只是以刀背朝向自己。
「蒲風,這是何故?」
她緩緩轉了一圈,讓眾人看了個清楚,又將柴刀放了回去,道:「回大人,張壯倒地時腸管外流,這是證人和陶剛都承認的,收屍去看時也是如此。
而此問題的玄機便在此處。」
作者有話要說:
吼吼,此案還剩一章~
第9章 大理寺·下
眾人聽她話音兒一頓,不由得瞪著眼珠子愣住----流血便是流血,又與那不堪入目的腸子有何關係?這豈非是風馬牛不相及了?
便聽著蒲風繼而道:「屠戶皆知,殺豬時先要自頸部放血,在血中加入足量的鹽便可讓豬血不凝結,而兇手所用正是此法。
若是取豬大腸數寸洗淨再刮去了腸脂,以細細絲線紮緊開口,再灌豬血至極度充盈後勒死封口,這一段腸子便成為了一個血包。腸壁本就被脹得極薄,且可能經過了一些處理,若是再受劇烈撞擊,便可使血包破裂,血液迅速溢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