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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7 15:46:55 作者: 玻璃時針
    說著,他叫來了一個捲髮的女傭人,讓她扶著安吉莉娜離開了。

    待到兩人離開這間會客室,管家收起那副油鹽不進的神態,從口袋裡抽出一方手帕,半蹲下來,一面給慵懶趴下的殿下擦拭毛下巴和毛爪子,一面輕聲地抱怨。

    「瞧您這副樣子,這可是新的西服,我真該換上園丁的工裝再來見您。」

    「弗吉亞家族統共就一個安東尼算得上體面人,您該看看菲克斯夫婦那副樣子,諺語常說,授子以財不如授子以智,在他們家倒很靈驗呢。「

    白虎半睞著眼睛,粗長的尾巴有一搭沒一搭地甩著,完全是一副不通人言的野獸模樣。

    小老頭煩死了。

    管家拎起一隻毛爪,擦拭爪縫那點尚未凝固的血,好半天,有些落寞地嘆了一口氣,像是在對白虎傾訴,又像是自言自語:「怎麼辦呢?殿下。」

    回答他的是白虎的一個哈欠。

    ***

    這幾日的弗吉亞宅安靜得可怕,與前幾日的喜氣洋洋截然不同,傭人們躡手躡腳,主人們不見蹤影。

    蘭瑟有些擔憂。

    之前明明聽嚼舌根的女傭們說有個大喜事,安吉莉娜和一位身份尊貴的大人訂了婚約,前幾日的氣氛也非常好,可是自從那天安吉莉娜探望未婚夫回來之後,她便把自己鎖在臥室里,再也沒有出來過了,蘭瑟偶然撞見叔父母,那神情說一句陰沉也不為過。

    麻煩的事情非常多,蘭瑟起了幾天的大早,在首都星圖書館精神體研究區泡了幾天,愣是沒有獲得一點有關斐蕊的信息。

    那天母親的影像完全震驚了蘭瑟的世界觀,斐蕊的能力和外觀,簡直像是幻想作品中的事物,如果不是參加了軍校的檢查,他甚至會懷疑自己的精神狀態。

    蘭瑟照常拎著幾本借來的大部頭從小後門回家,才翻了幾頁,門就被敲響了。

    是安吉莉娜的一個侍女,她低著頭說:「蘭瑟少爺,夫人請您到安吉莉娜小姐房間一趟。」

    蘭瑟擰了下眉頭,問道:「我記得夫人說過我不能單獨見安吉莉娜,發生了什麼事嗎?」

    那侍女抬起頭,蘭瑟注意到她眼角有一絲血痕,她有些緊張地答道:「夫人也在,請您快些吧。」

    蘭瑟無意為難她,便跟著她去了。

    一團糟,這是蘭瑟走進去的第一感受,原本裝飾華麗精緻的房間現在完全變了個樣,地上亂七八糟地攤著書和花瓶碎片,仔細看還有些不明的紅色液體,床上的紗幔被扯得稀爛,上面正蜷縮著一團被子,叔母坐在床邊,叔父靠在窗邊,兩人一言不發。

    見他進來,兩個人都是眼睛一亮,像是見到了肉的鬣狗。

    原諒蘭瑟只能使用這種形容。

    先開口的是叔父,他似乎找不到什麼寒暄的話題,只能尷尬地說:「蘭瑟來了啊,都長得這麼高了。」

    沒有搞錯的話,我應該是住在這個地方的吧。

    說的好像幾年不見的親戚小孩一樣。

    饒是蘭瑟也忍不住在心裡暗暗吐槽。

    叔父平時對他可沒有這麼和顏悅色,蘭瑟不由得暗暗警惕起來:「叔父叔母找我有什麼事嗎?」

    叔父猶豫了一下,說道:「安吉莉娜的婚事,你知道了吧。」

    蘭瑟不明所以,拘謹地笑了笑:「嗯,我知道。」

    叔父做出為難的姿態:「是這樣的,那邊要求讓安吉莉娜留下進行未婚妻考察,可是這完全不合禮數,我們也不是什麼利慾薰心的小門小戶,商量之後,對方允許安吉莉娜的兄弟姐妹替代,我們只有安吉莉娜一個孩子,所以你看…」

    未婚妻考察,看來這一次叔父叔母攀上的是一流的大人物啊,如今還具備這種糟粕的家族,應當只剩下皇室和其他幾個純血貴族了。

    可是這關他什麼事。

    蘭瑟後退一步,神色是肉眼可見的抗拒:「我記得旁支那裡也有幾個堂姐妹,我一個男人,想必更不合禮數吧。」

    叔父愁容更深:「正因為是男人才合適啊,那幾個旁支女孩送過去像什麼樣子,叔父知道平時苛待了你,但是弗吉亞家好歹養了你十八年,只是幾個月的事情,你幫這一次,叔父保證絕不會虧待你。」

    蘭瑟本能感覺不對勁,他還要上軍校,怎麼可能在某個地方呆幾個月,他不假思索地拒絕:「叔父叔母的養育之恩我當然不會忘記,但是旁支應該也有幾個堂兄弟可以問問,我還有事,就不在這裡打擾叔父叔母了。」

    說完,他轉身離開了這個房間。

    他離開後,這個亂糟糟的房間顯得更寂寞了,一直沉默著的女人冷笑一聲,尖銳地說道:「我就說,翅膀硬了,本來就沒什麼情分,光勸有什麼用,不如照我說的。」

    男人一掃愁容,面無表情地打開智腦,輸入了什麼,好半天,從鬆弛的嘴唇中吐出一句:「就那樣辦吧。」

    第9章

    蘭瑟睡著了。

    反常的睡眠,混沌的頭腦和沉重的身體,像是在泥沼里苦苦掙扎卻無法得救。

    昨晚發生的一切事他都不清楚,但毫無疑問他已經不在自己的那個小房間裡了,鼻腔充斥著一股毛毯的氣味,拆新的工業品氣息和陽光曬過的味道混在一起。

    不知道過了多久,意識逐漸清明起來,力量漸漸回籠身體,蘭瑟慢慢撐開眼皮,緩慢而空茫地望著眼前,虛軟的手臂盡力將身體撐起,形成了一個不大舒服的跪坐姿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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