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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7 15:07:33 作者: 陳十年
這提議說出來,依舊沉默。但是他們是默認。
不過沖喜,沖喜,話說得好聽,卻不是什麼吉利事。何況放進皇上為溫慈公主一事,誰人都知道,皇后娘娘同賢妃娘娘的事才過去多久。
思來想去,還是找了兩位大臣。
陳祝山這一病病了好些日子,還說起胡話來。皇上病了,照例是要有人侍疾的,原是由中宮來。
如今皇后不在,賢妃也不在,其他人又大多推諉。這茬事便落到了王芙身上。
王昭儀也是受過寵的,下人們還都記得,因而待她還算客氣。
王芙在床邊守著,看著這位年輕的帝王此刻如同山崩一樣,躺在這床榻之上。他從前是英俊瀟灑的,如今躺在這裡,卻仿佛周身生出頹敗之氣。
這種頹敗之氣,讓王芙想起孟知語來。
孟知語也是美人,不過在她看來,時常沒有什麼生機。
在美麗的皮囊下,是空蕩的內核。
王芙抬手擰乾毛巾,敷在陳祝山額頭上。收回手的時候,被他一把抓住。
她清楚聽見一句「知語」。
王芙垂眸,又想起江恆來。那時候,溫慈公主躺在床上,江恆在她的位置照顧著,溫慈公主也喊了一聲皇上吧。
她沒來由這麼覺得。
雖然她未曾親眼見過,但是這想法忽然撞入她的腦海里。
她淨了手,叫人拿筆墨紙硯來。「我想為皇上抄寫經文祈福。」
宮人不敢耽誤,很快拿了東西過來。
她便真的開始抄寫經文。
但是腦子裡卻並非裝著經文。
溫慈公主死後,身邊的丫鬟被皇上送出了宮,不知去了何處。江安侯也早離開京城,當時花月,如今只剩空城寥寥。
她這一輩子,是早就見不到光的。進了這深宮,更加見不到光了。她又想起江恆來,她同江恆第一次見,還是在江安的時候。
那時她同她父母親一起住在江安,江恆是小侯爺,已經長得芝蘭玉樹。不過是光看外邊,是芝蘭玉樹的君子。那時候,江恆已經有諸多紅顏知己。
她還是一個小小姑娘,在街上迷了路,嚇得哭出聲來。一邊叫著母親,一邊哭著。
江恆騎著馬在她身邊停下來,「小妹妹,你怎麼了?」
他問她,語氣是哄人的。
她當時只顧著哭,抽抽搭搭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但是江恆依舊從她的隻言片語里,幫她找到了母親。
那時他們第一次見面。
後來又潦草見過幾次,他同他妹妹一道出門,少年意氣盛。
只這幾眼,她義無反顧跳下了這一道深淵。
後來她父親升遷至京城,她亦跟著來到京城,再沒見過江恆。
她愣神,筆尖在紙上暈出一個點。
皇上病了許久,昏迷了一夜後才醒過來。那時臣子們安排的所謂沖喜的嬪妃們已經進了宮,且都湊到皇上跟前來伺候著。
王芙覺得此舉不大妥當,她直覺皇上要生氣。
如她所料,陳祝山醒來看著這群人臉色不愉,待到問清楚了前因後果,更是憤怒。
「你們哪兒來的,回哪兒去,別在朕跟前待著礙眼。」
陳祝山把她們打發走了,又生了好大一通氣。臣子們又都搬出許多大道理來,叫他頭疼。
「皇上三思,皇上保重龍體。臣等此舉,也是為社稷考慮啊!」
好一個為社稷考慮!
陳祝山冷笑一聲,掃開桌上的東西,噼里啪啦甩了一地。
這冠冕堂皇的理由,實在可恨極了。
他坐在這位置上,覺得自己如同坐在牢籠里,他開始困惑不解,他為何從前如此熱衷於這個位置。
分明這個位置行動不由心意,還得背負著一大堆的冠冕堂皇的理由。
陳祝山拂袖而去,剩下一地的臣子們繼續跪著。
陳祝山回了宮裡,看著這空曠的宮殿,仍然覺得胸悶氣短,難以紓解。
有嬪妃聽聞他醒了,前來求見,他一聽見這話,便覺得腦仁疼。可是又不能不見,陳祝山叫人請她們進來,看著她們進行虛偽地表演。
「皇上可算醒了,可把妾身嚇壞了。聽聞皇上醒了,妾身馬不停蹄就過來了。」
他從前是虛偽的代名詞,如今瞧見這種虛偽,卻覺得如此難受。
陳祝山一秒鐘都看不下去,他打斷她們虛偽的言辭:「朕乏了,你們退下吧。」
她們互相對視一眼,「是。」退了下去。
陳祝山坐在床邊,她們是花枝招展的,是他用來掩飾的工具,如今這種掩飾變得礙眼。陳祝山想,他已經厭恨這種掩飾。
他不願意聽他們冠冕堂皇的理由,也不願意聽他自己冠冕堂皇的理由。
他不得不承認,孟知語不在了。
陳祝山撐著頭,這些女人,他也不想看見了。
「李元,傳朕旨意。」
這一年,又發生了一樁大事。皇上遣散了後宮,這實在是史上絕無僅有的事。
從京城的街頭巷尾,一直傳到益州的街頭巷尾。
人人都在議論著這件事。
江恆笑得前仰後合,這事那些臣子決計不會答應,「你知道為什麼嗎?」
孟知語捧場:「為什麼呢?」
江恆說:「因為陳祝山說,他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