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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7 15:04:47 作者: 大笑廬主人
樂則柔拍拍他肩膀,「多大人了還哭哭啼啼的,讓人笑話。」
「你跟我這些年知道我怎麼過來的,我累了。我信你們才把產業交託到你們手裡,哪裡就不要你們了?」她故意凶溫管事,「還是說以後沒了生意上的事就沒情分?嗯?」
溫管事說不過她,向坐在太師椅里喝茶的安止求助,「姑爺您勸勸七姑。」
安止放下茶盞,笑了,「我都聽七姑的。」
溫管事簡直不知還能說什麼,擦了把汗,胡亂道:「您為令姐兒考慮考慮,這這這,這以後都是令姐兒的。」
「令姐兒的份我早就過到她名下了,你不用擔心,我短不了她的。你就按我安排的做吧。記著,行事務必隱秘低調,寧可慢點兒也別出岔子。」
樂則柔明面上的產業並不少,但那不過冰山一角,她的產業擴張大都在私下進行,比如人只知道江寧禁軍的刀兵生意落在樂則柔手裡,不知道前兩年暹羅內戰雙方的兵器都是她賣出去的。
富可敵國的一筆巨資,她說放下就放下,白扔一樣送出去,江南將多出上千個豪富。
幾乎算得上瘋狂。
此後十年間,很多鋪子門口多了一個隸書的「七」字。
溫管事無可奈何,臨出門還在勸她能不能改主意,最後失魂落魄地走了。
安止戲謔笑道:「七姑那麼多錢都沒了,什麼感想?說說。」
「好心疼,好想把溫管事拽回來說我後悔了。」樂則柔誇張一捂胸口倒在椅上,還極不雅地翻了個白眼。
被安止嫌棄地塞嘴裡了一瓣橘子。
「說實話,有點兒輕鬆。」
樂則柔嘴裡含著橘子,含糊不清地說:「小時候覺得權勢財富最好,到了這歲數才知道自在舒服最好,別的都虛的。」
安止說:「富貴非吾願,歸與白鷗盟。恭喜七姑境界又深了一層。」
「酸唧唧的。」樂則柔懶洋洋抬手點了他一下,「不過無事一身輕,喘氣兒都順當好多。」
她又一翻身起來,蹲到安止膝前,手搭在他大腿,一波三折地喊了聲「爺」,安止雞皮疙瘩掉一地,「你老實點兒,別作妖。」
樂則柔從下往上眼巴巴地看他,「我以後沒錢了,爺能不能養我啊?」
安止笑了,手挑起她下巴,「那得看小娘子拿什麼換了。」拇指撥弄著她下唇唇珠。
……
安止專門找欽天監算過,二月初六黃道吉日,諸事皆宜百無禁忌,適合出門的好日子。但為了避開長亭短亭的踐行,他們提前一天就登上了湖船。
卯時,天還沒亮透,淡月微雲映著夾岸初開的桃花朦朧如畫,一個白衣紛飛的人影負手立在畫中。
樂則柔看了安止一眼,他卻像什麼都沒看見,只是握著她胳膊的手更緊了一些。
其實也沒什麼好說的。
樂則柔並不意外見到逸王。
她想了想,擇日不如撞日,讓趙粉去箱籠里拿出那枚狼牙墜子還給逸王。
逸王看了那墜子一眼,笑了笑,桃花風紛紛揚揚,被白袖撥開,轉眼間趙粉找不到蹤影。
「回來吧。」樂則柔叫回了茫茫然的趙粉,由安止扶著上船了。
解纜撥槳一帆撐送,樂則柔向遠處的人影揮揮手,扔下了一枚墜子。
狼牙轉瞬沒入萬頃碧波。
春風蕩然,卷兩岸粉白桃花紛紛落如雨,湖船從江寧城出發順著澹澹水波南向疾行,奔往滇地的繁景,「還有蔚藍色的湖,湖邊就是雪山,晴天的時候像白銀里嵌著藍寶石……」
笑語漸遠,故人不見。皇室背後的兩個交纏的影子,歷經三朝,權勢滔天,曾經鮮衣怒馬大鬧一場張揚熱烈,而今離去悄然。
任世間人物如何風流不過流沙更迭,倏忽百年,到頭來唯有頭頂一輪明月不變。
一笑出門去,千里落花不必相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