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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7 14:54:15 作者: 紀嬰
她聲線顫抖,低低叫了聲:「許熾。」
就在這兩個字落下的瞬間,忽然有陣暖風從身後拂來,然後耳邊傳來少年熟悉的張揚聲線,仿佛一團熾熱的火。
「我在這裡。」
他幾乎是湊到溫瑜耳邊說出這句話。她的耳朵極為敏感,當即感覺溫吞的熱氣驟然爆裂,酥酥麻麻的電流順著血液淌入心底,全身的骨頭都被貓爪輕挑地撓了一遍。
等溫瑜循著聲音望去,猝不及防便落入眼前人含笑的眼眸,幾乎被他眼底溫柔的水波溺得心跳一頓——許熾就這樣陡然出現在她身邊,像一個剎那間點燃冬日的奇蹟。
許熾說完便直起腰,垂眸笑著看她,沒想到跟前的姑娘茫然抬起腦袋,眼淚倏地就落下來。
他徹底亂了陣腳,半蹲下身子,手忙腳亂地伸出手替她抹眼淚,然而他對這個動作毫無經驗,沒把淚水擦乾不說,還讓它糊了溫瑜滿臉。
柔軟溫熱的指腹小心翼翼地拂過,拂起一陣不為人知的悸動與她臉頰上一片紅暈,溫瑜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突然之間哭出來。
或許是多日寄人籬下的委屈終於一併如洪水決堤般宣洩而下,又或許是當她最孤單無助時,心裡想的那個人奇蹟般出現在了身邊,那一瞬間的震撼與驚喜無法用任何言語準確形容,卻足以令她為之落淚。
「怎麼了,嗯?」許熾放柔了聲音,他從未與溫瑜如此近距離地說話,感受到她柔暖的體溫,身體下意識僵硬幾分,「別怕,有我呢。你不開心就哭出來,哭完告訴我發生了什麼事兒,好不好?」
他安慰人的方式也是十分笨拙的,說完這番話後,又從上衣口袋裡掏出一顆糖果,剝開遞給她。溫瑜瞧了一眼,正是他感冒喝藥時她送的那種。
她看著許熾慌亂的模樣破涕為笑,接過他手裡的草莓味硬糖放進嘴裡,努力抑制哭腔輕輕說:「我沒事。你怎麼還沒把糖果吃完啊?」
她含著糖,吐字軟綿綿,聲線又因為剛剛哭過而有些沙啞,這一出聲,幾乎要把許熾的心給融化了。
他沒想到溫瑜的第一句話居然是這個,在短暫一怔後說:「我覺得好吃,又托人買了一些。」
他才不會告訴她,喜歡這種糖果的理由只是因為它曾經是溫瑜送給他的禮物,許熾要臉。
此時溫瑜已經調整好了情緒,整個人除了眼眶仍然紅腫外,再看不出哭過的痕跡。她吸了口氣,雙眸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經過眼淚的洗滌而顯得格外清明澄亮:「你怎麼會在這裡?」
許熾也笑了:「你說巧不巧,我路過這裡時正要向你打招呼,就恰巧接到了那通電話。」
他隱瞞了一些事情沒說,比如許熾之前本來坐在家裡的車上,跟隨父親前往某個酒局,在晃眼瞥見溫瑜後迅速叫停,丟下老爹與司機來故意製造驚喜偶遇。沒想到驚喜沒送到,反而把人家弄哭了。
他見她情緒大致穩定,耐著性子問:「所以現在能告訴我,你為什麼哭了嗎?」
溫瑜很少求人,此時也顧不得面子,咬了牙道:「一個我很重視的東西被家裡人典當了,現在沒錢贖回來。你能借我三千麼?」
錢對他來說從來不是問題,更何況三千塊壓根不算大數目,許熾鬆了口氣:「沒問題。」
在他的陪同下,溫瑜很快取回了玉墜。捧著失而復得的信物,她緊繃的神經終於放鬆下來,滿臉認真地對他說:「謝謝你,錢我會儘快還。」
這錢許熾壓根就沒打算讓她還,但他知道溫瑜自尊心強,如果此時選擇拒絕,一定會被當做是同情與施捨,那只會讓她更不好受。
為了不讓心上的姑娘受哪怕一點委屈,他願意嘗試著一層層剝開她的心思,學會理解,也學會尊重。
他沒有回答,算是默認,等出了典當行才佯裝不經意地問:「這塊玉墜有什麼特殊意義嗎?」
「我是被家裡收養的小孩。」溫瑜答得坦然,「它是親生父母留給我唯一的東西。」
許熾在很久之前就打聽過她的情況,也知道溫瑜被領養的事情。他沒想到這塊玉對她而言如此重要,皺了眉頭說:「你的家裡人居然把它給當了?這實在有點過分。」
「對啊!我都快被氣炸了,她卻還是一副無所謂的樣子。」好不容易有人與自己的遭遇產生共鳴,溫瑜輕笑幾聲,語氣里罕見地帶了些許孩子氣。許熾低著腦袋跟在她身後,忽然聽見她又輕快地喊了聲,「嘿,許熾!」
他匆匆抬頭,所見之處一片迷迷濛蒙的雪白色。等絲絲涼意滲入骨髓,這才意識到溫瑜趁他不注意時握了一小捧雪,手一揮,便灑在許熾身上。
他的發間與外套上都沾了雪,甚至有幾片雪花不偏不倚正好落在睫毛上,當許熾輕輕眨動眼睛,雪屑便倏地抖落下來。
有他陪在身邊時,溫瑜的心情無端好了許多。她看著他時笑彎了眼睛,就像望著一隻渾身落滿了雪的黑熊,在蕭索的冬天慢悠悠圓滾滾地走近,帶來久違的溫暖氣息。
她大概是害怕被報復,當許熾向前一步靠近時,溫瑜條件反射地露出戒備的神情。他被她受驚後瞪圓的雙眼逗得輕笑一聲,說話時的聲調和這個冬天一樣慵懶又冷冽:「你以為我抓不到你麼?」
他說得斬釘截鐵,溫瑜聞言怯怯地摸了摸鼻子,小心翼翼地走近他,伸手為許熾輕輕撫去身上的落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