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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7 14:54:15 作者: 紀嬰
這場不靠譜的遊戲就這樣稀里糊塗地結束了,大多數人在擼串時喝了不少酒,導致離開燒烤店時都呈現出微醺的狀態。
夏小寒有個千杯不醉的設定,作為少有的意識清醒的正常人,她與溫瑜道別後就徑直打車離開。這裡離溫家不遠,加之溫瑜實在沒什麼零花錢,便決定獨自走路回家。
此時已接近晚上九點鐘,燒烤店所處的街段不算繁華,路上鮮少出現其他行人,只有陰慘慘的白月光映出她蕭索的影子。冷風吹得樹枝發出嘩啦啦的低吟,濕漉漉的霧氣瀰漫在昏沉夜色里。
她還沒走出多遠的距離,便看見路燈下立著一個纖長高大的人影,溫瑜只遠遠望一眼,就通過熟悉的輪廓認出那是許熾。
他垂著頭,視線悠悠垂墜在朦朧的月色里,像一捧清冷的水落在她身上。溫瑜沒戴眼鏡,因而看不清他的表情,等走近了才發現他微紅的眼眶與緊蹙的眉頭。
她頓了頓,放軟聲音問:「怎麼了?」
許熾抿著唇不說話,輕微晃了晃身子後靠在一旁的路燈上,黑漆漆的眸子直直注視著她,猶如幽暗無光的深潭。
溫瑜聞見他身上的酒氣,混雜在冬夜冰涼的冷氣里,被風吹散得只剩下一絲余息。她嘆了口氣,用陳述句語氣:「你喝醉了。」
許熾歪著頭眉峰一挑,眸光忽地清明幾分,語氣仍舊是懶洋洋的:「手機號碼。」
她沒反應過來:「什麼?」
許熾加重了語氣,像個索要玩具的小孩:「把你的手機號碼給我。」
他說得乾淨利落,含了幾分不可違抗的命令,又像是在撒嬌。溫瑜愣愣地,不知怎麼就想起他參加的那場大冒險。
給你喜歡的女孩子打個電話吧。
這個念頭一冒出來,她就不由自主紅了耳根,然後在心裡默默告訴自己不要想太多,許熾只是恰巧想起他們沒有彼此的聯繫方式而已。
她故作鎮定地報了電話號碼,話音剛落下,口袋裡的手機就嗡嗡振動起來,縈繞在耳邊的還有少年僵硬沙啞的聲音:「剛剛給你打電話的是我的號碼,記得存。」
果然,他只是想互相留下電話號碼而已。
溫瑜暗自自嘲一笑,又聽見許熾低低說:「現在太晚了,我送你回家。」
「你都快站不穩了,還是打車回去吧,我一個人沒關係。」她無奈地笑著拒絕,說完了又覺得不忍心,於是抬眸望向他提議,「要不還是我送你回去吧,你這副樣子,我看著有些擔心。」
他幾乎是脫口而出:「我不想回去。」
夜裡冷極了,溫瑜深吸一口氣,又聽見許熾悶悶地繼續說:「今晚那個女人在我家。」
許熾的家庭情況是學校里公開的秘密,「那個女人」應該就是他父親的出軌對象、以及間接導致許熾母親自殺的罪魁禍首。
許熾對他們可謂恨之入骨,墮落成如今這副模樣也全是出於對父親的反抗,這會兒不想回家與之見面也是情有可原。溫瑜皺了皺眉,認真地向他提意見:「那你今晚去賓館麼?」
他居然有些得意地笑了,眼睛亮堂堂地閃著光:「我沒帶身份證。」
她瞬間明白了這小子的言下之意。
「我的家裡人都出去了,你可以去我家暫住一晚。」果然許熾在聽見這句話時雙眼兀地亮了起來,溫瑜拿他毫無辦法,努力加重語氣讓自己顯得更硬氣一些,「先說好了,你只能睡客房,不能在屋子裡發酒瘋,也不要發出太大聲音讓鄰居聽見。」
許熾抿著唇抑制狂涌的笑意,拼命點頭。
於是她無可奈何地開始帶路,一邊走一邊不時扭過頭偷偷打量他。許熾正處於微醺狀態,晃晃悠悠走在她身旁,紅暈自耳畔蔓延至雙頰,讓溫瑜無端想起傍晚時分迷濛的晚霞;他的雙眸因醉意而稍顯暗淡,在街燈的照耀下卻映出瑩黃的微光,整個人看起來都是溫順無害又安靜的。
「你的作文寫得很好,鋼琴也彈得很好聽,嗯……唱歌也很棒。」許熾走路像在飄,思維也如同漂浮在波浪洶湧的大海里,想到什麼說什麼,「你不知道,當時你一出場,整個觀眾席都沸騰了,我在台下看著你,就想……」
他話沒說完便一個踉蹌險些摔倒,溫瑜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他的衣袖。她擔心許熾摔跟頭,於是輕輕握緊了他的袖口不放開。
可惜那時他到底在想些什麼,直到最後也沒能說出來。
二人慢悠悠到了溫家,許熾直接癱倒在沙發上,此時酒精已逐漸在他體內發揮作用,熏得眼眶和眼白都通紅通紅,血絲像蜘蛛密集的網纏成一片。
家裡還有幾瓶酸奶,溫瑜聽說酸奶解酒,從冰箱裡拿出一瓶,卻唯獨找不到吸管,這才想起來,是姐姐溫瑾為了防止她爭搶零食資源而將其偷偷藏了起來。
她被小姑娘青澀的作妖手段逗樂了,乾脆撕開紙蓋直接遞給許熾,他乖順地接下,仰頭把它很快喝完。
溫瑜看著他一上一下的喉結,忍不住想,在外人面前兇巴巴的許熾居然也會有這麼聽話地喝酸奶的時候,這種反差萌倒真是有幾分可愛。
他喝完後把杯子放下,輕輕道了聲「謝謝」。溫瑜沒說話,只是望著他笑——許熾喝得快,又沒有使用吸管,在他的唇角和上唇都沾上了白花花的酸奶。而他偏偏又擺出一副茫然懵懂的模樣,讓她不明所以地感到心臟被悄悄撓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