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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7 14:54:15 作者: 紀嬰
    她給一個巴掌塞一顆糖,和平常小女生之間的吵架互罵不同,溫瑜連生氣時也有理有據地講道理,柔和的語氣簡直讓人難以生出抵抗情緒。盧薇薇心裡對她哪怕有千萬般怨氣,這會兒也一個字都宣洩不出來。

    再說了,理虧的一方本來就是她自己,溫瑜沒有和其他同學一樣嘲諷她就已經很不可思議。在這種情況下,只要她順著同學們的意思說一句話,盧薇薇這個女主角就肯定當不成了。

    她忽然覺得,這個自己一直討厭的女孩好像也並沒有想像中那麼壞。

    排練不知不覺結束了,經過那段不愉快的小插曲後,七班的排練進度不知為何突飛猛進,每個人都如同被打了雞血一般熱情滿滿,尤其是不久前還像一根枯草那樣毫無生機的女主角盧薇薇。

    溫瑜因為要和夏小寒整理道具,比其他人離開得都要晚,范寧寧儼然成了她的小跟班,跑上跑下吭哧吭哧地幫忙。

    看著未來的小反派逐漸被拉回正途,溫瑜暗自鬆了口氣。她正有些吃力地抱起裝飾用的彩燈,忽然瞥見一道人影不知何時停在身旁,然後不由分說地把她懷裡的道具奪過一半。

    她怎麼也沒想到,來人居然會是盧薇薇。

    盧薇薇仍然臭著臉,傲氣十足地望她一眼,連語氣也是熟悉的高傲:「你唱得不錯。還有,謝謝了。」

    原來她是來道謝的。

    「不用。」溫瑜偏頭迎上她的目光,輕輕勾了嘴角,「加油吧,女主角。」

    *

    因為上次的課後補習成效顯著,溫瑜和許熾經過一致商量決定,於每個單數日在七班一起學習。

    許熾雖然平時對什麼都不上心,但一旦當他全神貫注投入某件事情,效率就會比平常人要高得多,就連曾經被老師稱為「天才」的溫瑜也對他的腦袋感到不可思議。

    他這次來時帶了杯草莓奶茶,學校里沒有奶茶店,溫瑜一下就猜出他準是又和朋友們偷偷摸摸溜出學校了。

    她沒有立即接下,而是望著許熾被風吹得略有凌亂的黑髮問:「『草莓』用英語怎麼說?」

    溫瑜說話時帶了惡作劇一樣狡黠的笑,許熾愣愣看她一眼,條件反射地答:「strawberry,s-t-r-a-w-b-e-r-r-y。」

    他不僅說了單詞,還把它完完整整拼了一遍,溫瑜欣慰地點點頭,接下他手裡熱氣騰騰的奶茶,挑了眉笑道:「答對了,恭喜。謝謝你的奶茶呀。」

    明明她才是接受饋贈的那一方,這樣反倒顯得接受奶茶是對他答對問題的獎勵。許熾忍不住輕輕笑了,半眯了眼睛笑罵道:「小丫頭片子,古靈精怪的。」

    其實他的英語水平不錯,甚至比學校里大多數學生都要好。與他們在學校里接受的應試教育不同,許熾父母因為創業原因都對外語十分精通,他從小耳濡目染,又與很多外國人有接觸,早就能在日常生活里熟練使用英語。

    溫瑜在學習與排練的雙重打壓下熬了好幾天,這會兒已經有些累了。奶茶像一股暖流自口腔滑過喉腔與胃,草莓的馨香繾綣於舌尖,她的思緒漫天飛舞,忍不住悄悄想,原來許熾還記得她喜歡草莓味,也不知道是不是她自作多情。

    許熾看出溫瑜的疲累,不想再拿那些令人頭疼的難題讓她心煩,於是趴在她同桌的桌子上,側過頭說:「我今天晚上不想學習。」

    他小半張臉埋在臂彎里,眼裡含了笑和光,聲音也是近乎撒嬌般輕飄飄的,叫人聽了無法拒絕。溫瑜恍然大悟:「原來這杯奶茶是為了不學習的賄賂啊。」

    許熾聞言坐起身,咧開嘴笑了:「我想聽你彈鋼琴。」

    *

    為了便利學生們進行演出排練,原本緊鎖的琴房處於虛掩狀態,許熾按下燈光開關,瑩白的光芒瞬間填滿整間屋子。

    他心情似乎格外好,隨便找了張作為道具的木桌坐在上面,晃動著兩條長腿朝溫瑜揚了揚頭。

    溫瑜走到鋼琴旁落座,語氣輕快地向他搭話:「你們班的街舞怎麼樣了?」

    「就那樣唄。」許熾和她一樣,也不喜歡在很多人面前出風頭,對於被強行拉去表演的事兒一直不大高興,但想要在喜歡的姑娘面前表現自己的心理遠遠超出了這份不愉快,他雙手撐在身後的桌子上,像個等待誇獎的小孩那樣說,「都沒我跳得好。」

    沒想到他還有這麼孩子氣的一面,溫瑜瞬間就樂了,於是順著許熾的意思,帶了點開玩笑意味的語氣說:「你最厲害了。」

    他聽出她話里調侃的意味,卻還是情不自禁揚起嘴角繼續說:「我昨天回去看了你們班《歌劇魅影》的原音樂劇。」

    溫瑜從鋼琴黑白鍵里抬起頭,饒有興致地問:「有什麼感想?」

    「俗套的愛情故事。」

    「你們男孩子總是對這種題材不感興趣。」她搖搖頭,「就我看來,男主人公的愛太過偏執陰暗了。他默默守護克里斯汀那麼久,卻從不表露心跡,當她與他人相愛後又突然出現,要求她與自己在一起——可她其實根本不愛他,也沒有理由愛他,愛情並不是只要付出就會有收穫的東西。」

    說者無意,聽者有心。這一番話像鼓點落在許熾心頭,他沒有告訴溫瑜,當他看著男主人公時,會莫名想到自己。

    同樣卑微又怯懦,獨自生活在黑暗裡,勉強維持著所剩無幾的自尊,連向喜歡的姑娘表露心跡的勇氣都沒有,只能把一切情愫埋在心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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