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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7 14:05:52 作者: 是今
    他笑著點點她的鼻子,道:「我們後日就回去,你沒事可去街上看看,有什麼喜歡的東西,只管買了帶回去,下一回再來東都還不知道是什麼時候。」

    她點頭道:「好。」

    從他房間出來,她有些眩暈,扶著迴廊下的柱子眼前突然一黑。她長吸幾口氣,強迫自己鎮定。她終於肯定了林西燕的話,原來他真的是想和大梁聯姻。他要了她,卻沒有立刻和她成親,原來是有這樣一個打算。她真是沒想到他還有如此深的心計,她一直都將他看成是磊落君子,原來她看錯了。她心裡冰冰涼涼,如墜深淵。

    叫了轎子,她和母親出了榮儀館。席然只道是陪她上街買些衣服,卻不料轎子一直到了展府才停。

    司恬下了轎子,對席然道:「母親,你等在這裡,我片刻就出來。」

    席然道:「這是誰家?」

    「母親,回頭再與你細說。」

    司恬轉身上了台階,對門口的下人報了自己的名字。不多時,展鵬從裡面匆匆出來。他聽到她來,真是大吃一驚,怎麼也沒想到她會突然來此,莫非是為了商雨與他比箭之事?

    司恬見他出來,上前施禮道:「虎子哥,我有件事想要求你。」

    展鵬忙虛扶一把,「什麼事?」

    「我想找你借幾個人。」

    展鵬一愣,「借幾個人?」

    「是,我想在你府里借幾位下人,護送我的兩位親戚去江下一趟。」

    江下離東都不遠,也就七八日路程。展鵬笑道:「行,我給你安排就是。」

    司恬又施一禮,「虎子哥,這事你別告訴別人,我那親戚得罪了人,想躲仇家報復。」

    展鵬點頭,「這個自然。什麼時候動身?」

    司恬道:「今日。」

    「這麼急?」

    「正是。」

    幸君·未嫁

    三年之後。

    平安縣是個繁華熱鬧的小城,位於燕州的南隅,因為境內有條木蘆河,蘆葦山上又有溫泉,所以氣候比其他的北方小城溫潤許多。

    一座小庭院裡,院中的石桌上放了一個細條竹筐,裡面鋪了一層嬌艷的玫瑰花瓣,司恬母女坐在旁邊仔細挑著花瓣。兩歲的司尚逗著一條小白狗,高興得咯咯直樂。

    司恬看了一眼兒子,情不自禁地也笑起來。小人兒小狗都是活潑可愛的生命,特別是司尚,更是她的心頭肉。幸好兒隨母相,他長得一點也不像那個人,只除了眉毛,不然天天看著他的翻版,還不得氣得吐血!想到那人,她的笑便情不自禁地收了起來,三年了,仍舊不能釋懷。

    席然挑著手裡的花瓣,抬眼看了看女兒,心裡猶豫了半晌,還是忍不住說道:

    「阿恬,展鷹這孩子我看不錯。」

    司恬點頭,「他為人的確不錯。」

    席然忐忑地說道:「我看他對你好像有那個意思。」

    司恬將手裡的花瓣散開,蹙眉道:「娘,你看錯了,別多想了。」她是實在沒看出來展鷹有什麼意思,偏偏席然總是在地面前提起,次數多了,弄得她心裡也有點不自在起來。

    「娘怎麼會看錯!當日你到了江下便讓展鵬府里的人都回去。你自作主張北上,是展鷹一路暗中護送我們。單就這件事,他就是個負責的男人。」

    司恬嘆口氣,「我是不知道他暗中跟著,不然早讓他離開了。」

    當日她去展府借幾個人,其實是故布疑陣,不想讓商雨知道她的行蹤。商雨的性子她很清楚,若是找到她便不會放手。而她寧願孤苦單過,也絕不可能委屈為妾,哪怕是王室之妾。不想,展府派來了幾名男子,裡面竟有展鵬的弟弟展鷹。

    他比小岸大上兩歲,小時候也常與司恬見面,幾年不見,他也長成了清秀少年。

    司恬在江下將展府的人打發回去,繼續北上。不料,後來她們發現展鷹竟一直暗中跟著她們、保護她們。她讓他回去,他卻不肯,一定要將她們送到地方再走。她只好應允,要求他不可對任何人透露她們的行蹤。漸漸她的身孕顯露,他越發覺得自己不能離開,就這麼跟著她們一路到了平安縣,安定下來。

    司尚出生之後,她多次讓他回去,他總說再等等,這一等就是兩年。司恬生怕他對展鵬提起自己的事,不過後來發現他極其守諾,就算和展鵬有家書往來,也只說自己在外遊歷,提也不提司恬母女,也從不過問司尚的父親是誰。

    司恬對他很客氣也很感激,但她已是心灰意冷,絕不會再往感情上考慮。所以和展鷹相處快三年,卻是如同朋友和老鄉一般,親近歸親近,感激歸感激,絕不會有什麼想法,也更不願意讓對方產生什麼想法。然而,席然總覺得女兒這麼一個人帶著孩子不是長久之計,近來總是時不時地提起此事,讓司恬很是煩惱。

    席然繼續說道:「他哪點不好了?雖然比不上商雨,可心眼真是好。這幾年,你還看不出來。」席然離開東都,才聽司恬說了商雨與雲意之事,震驚憤怒又失望至極,也就沒有反對司恬悄然離開。可是她並沒有想到司恬已經和商雨有了夫妻之實,更沒想到司恬已經懷了身孕。若是早知如此,她必定不會同意女兒離開,哪怕委委屈屈做妾,也好過一個單身女子獨自帶個孩子。所以這兩年,她一直琢磨著能讓女兒趕緊找個人安定下來,眼前的展鷹她覺得很合適,可是女兒卻如木頭鐵人一般,她干著急卻無可奈何。

    司恬柳眉微蹙,有點煩亂,「娘,我不是說了嗎,不再嫁人。」

    「娘總有一天要走,你一個人帶著尚兒,娘怎麼放心?」

    司恬冷冷地說道:「娘,我命里大概註定是沒有姻緣的,一個兩個都不成,第三個也是個騙子,我對男人也死了心了。」

    「話不能這麼說,你爹不就是個好人嗎?」

    「那是娘你運氣好,我運氣不好。」

    席然嘆氣,這女兒的脾氣一天比一天大,也許是做生意歷練的,或者是被商雨的負心給傷透了,反正與三年前很不一樣。

    司恬見母親面露擔憂與不悅,便換了話題,笑道:「娘,當年爹是怎麼認識你的。你不是大家小姐,整日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嗎。?」

    「我雖然很少出門,但也會和姨娘們出去買些胭脂衣料之類的。」

    「哦,你去了爹的胭脂鋪子?」

    「是啊!那時你爹店裡的胭脂是東都最好的,短短几個月就在各個大戶人家口中傳遍了。我跟著府里的姨娘去買胭脂,恰好那天遇見他在。」

    「娘,這就是緣分吧?爹那時還有米店,他很少去胭脂店的。」

    「反正緣分就是奇怪,有時候一眼就看上了。我進去之後他便一直看我,後來我覺得不自在,就再不肯去了,讓丫頭去給我買。他對丫頭說,他的胭脂東都的女子都可以買,就是不賣給我。我一聽就惱了,咽不下這口氣,去質問他為何,他卻說我根本不需要用胭脂。」

    司恬笑嘻嘻道:「爹可真會誇獎人。不過娘你這樣美貌,自然是不必用什麼脂粉的。」

    席然道:「所以,世間總還有好男人的,你別一棍子打翻一船。」

    司恬搖頭,「娘你不要再提了,我和尚兒在一起甚好。」

    「你給他取名司尚,難道是還在念著商雨?」

    司恬起身就走,心裡憋著一團怨氣。

    席然在她背後嘆道:「男人有個三妻四妾是常事,何況他那樣的身份。我若是當初知道你有了身孕,也就勸你忍忍罷了,這樣,尚兒好歹有個爹爹。」

    司恬停住步子,倔強地昂著頭,氣道:「娘,他早知道自己的身份,為何一早要來招惹我、許諾我?既然做不到,又何必說空話,他明知道我的心愿,自問不能做到,便不應該來糾纏我。他逼著吳熔退親,逼著我和他定親,又做下夫妻之事,卻暗地裡背著我要娶雲意,難道是我做錯了麼?」

    席然見她發了脾氣,也不再多說,只道:「好好,隨你,我以後不再提。」

    司恬長長舒了口氣,心裡的煩郁越發的濃重。也許是自己單身帶個兒子在這小縣城裡有點招眼,時不時便有人來提親說媒,如今連母親也動了心,時不時開導她,想讓她嫁給展鷹。且不說展鷹心裡是什麼想法,她自己已經心如死灰一般,再也容不下任何人。一想到自己生命里過客一般的幾個男子,她只有淡淡一笑,帶著嘲諷和苦澀。現在母親和兒子很好,開的胭脂鋪子生意也好,生活富足安寧,沒什麼不好,為什麼非要找一個男人來破壞這種幸福?

    司恬開了院門,朝街上的鋪子走去。

    展鷹一直幫忙照料著鋪予里的生意,一個清秀的男人坐在胭脂鋪里,是一道奇怪而吸引人的風景,所以,司恬的胭脂鋪倒比別家的生意好許多。一開始司恬是故意讓他去胭脂鋪的,她以為他會不自在待不下去,這樣可以「逼」走他。不料,他卻坦然大方,待在胭脂鋪里毫無怨言,任勞任怨。司恬暗暗佩服,卻又無可奈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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