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頁

2023-09-04 01:44:03 作者: 不執燈
    直到段橋刷卡開門,進了屋子卻沒有開燈,他才確定自己沒有猜錯。

    他看著段橋站在面前陰影中,從窗外透入的光線勾勒出身形輪廓,落在髮絲上。

    從酒吧再到長街,他們之間一直夾雜著各種各樣的喧鬧和背景音樂,此時猛然安靜下來,賀長望有些燥熱。

    「你總是這樣嗎?」他問。

    「哪樣?」段橋的聲音很輕,像是在嘆氣,又像是疲倦得提不起力氣。

    賀長望說:「路上碰見了就把人領進屋裡。」

    段橋啪一聲打開燈。

    驟然亮起的燈光刺得賀長望皺眉閉上了眼睛,但在那一瞬的明亮里,他看到段橋面上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怒。

    等到適應了光線後再看,段橋已經斂起臉上的表情,轉身把領帶扯下來丟到了床上。

    賀長望依舊靠在門口,看著他走到洗手間裡洗了一把臉。

    水珠順著鼻尖和下巴滴答留下來,段橋撐著洗手台緩了一會兒,才抬起手抹了一把。

    「你口袋裡是什麼?」賀長望問。

    段橋停頓一會兒,笑了笑:「想知道?」

    燙淉

    當然想。

    賀長望一進酒吧就看到段橋手裡攥著個什麼東西,像個寶貝一樣,後來塞進了口袋裡,再也沒拿出來。

    但段橋絲毫沒有想坦白的意思。

    他只是似笑非笑地向垃圾桶里丟了一張白色小標籤:「精品店隨便買的。」

    民宿的裝修風格很獨特,地上鋪著手織毛毯,一旁還擺著幾個蒲團。

    段橋的行李箱立在角落,擺放在外的私人物品卻很少,看起來竟也像剛剛入住。

    站在這個房間裡的感覺很奇妙,只是看著丟在床頭柜上的充電寶和文件夾、搭在椅背上的灰色外衣、桌面上擺著的外賣筷子,就好像真正走入了段橋的生活里。

    賀長望碰了碰窗邊一盆花的花瓣。

    仿佛來這裡開房變成了一件很庸俗的事情,和初戀上床就是玷污了初戀一樣。

    越想越有道理,賀長望心煩意亂,踢了一腳椅子腿。

    椅子的一條腿孤零零地落在地毯外面,發出一聲尖銳的摩擦聲。

    銳響過後是長久的沉默,段橋在他身後平靜地說:「後悔了?」

    賀長望懷疑他的酒量到底好是不好,聽了這話有些想笑。

    粘稠得幾乎一掐就流出糖漿的曖昧環境裡,他的脾氣一點就著。

    「你什麼意思?」賀長望冷下聲音。

    段橋的手機忽然響起來,尷尬又強勢地插入了這場對話。

    段橋接通電話,看起來是工作上的事,他一邊聽一邊拿起床頭柜上的文件夾,徑直走到了門口。

    賀長望看著他的背影,莫名而起的怒火燃到了頂點。

    他踢掉鞋子,自顧自躺倒在床上,又惱火又茫然。

    天花板刷成了淡淡的棕色,他覺得今晚像一場荒謬又無語的噩夢。

    門發出開合的聲音,段橋把文件夾遞了出去,之後才折返回來。

    他立在床邊,熄滅了廊燈,只留下一盞昏暗的床頭燈。

    賀長望埋頭在枕頭裡:「你是真的喝醉了,還是在假裝?」

    段橋忽略了這個問題,單膝跪在床上,俯身壓下來,離得很近看他的眼睛。

    時隔太久,賀長望幾乎忘記了段橋應該以什麼樣的態度對待自己。

    反正不會是什麼好態度,他們成為同桌的那段時間裡的愉快與不愉快最多也五五開。

    不過時間久也好,起碼不至於因為面前人是高中同桌而有任何牴觸。

    熟悉又陌生。

    「你為什麼要出現在今晚?」段橋忽然問。

    賀長望沒能理解他的意思:「你今晚有約?」

    段橋像是沒有聽到,自說自話一般:「原本沒有。」

    前言不搭後語,這人真的喝醉了。

    賀長望舔舔乾澀的嘴唇,趁人之危,抬手向他的口袋探去。

    可段橋卻立時敏銳起來,扣住他的手腕,壓到了頭頂之上。

    動作僅僅改變了半點,卻把焦灼的氛圍徹底點燃。

    賀長望這才發覺自己有些戀愛腦,幾分鐘前還滔天的怒火此時盡數被撲滅,僅僅是因為段橋垂下頭親了親他的頭髮。

    他的呼吸急促起來。

    「我們三年沒見。」段橋的聲音響在耳邊,順著耳廓帶起來一陣酥麻。

    賀長望屈起腿,向旁邊躲了躲:「……你知道我是誰嗎?」

    「賀長望。」

    有太久沒聽過段橋用這副淡漠又克制的聲線念自己的名字。

    他心下一跳,眼前光線被擋出一片陰影,恍惚著如同回到某個曾經的夜晚,那時的段橋就坐在他身邊,一伸手就能碰到。

    「不止三年,有七年了。」他說,聲音有些艱澀。

    段橋的吻順著脖子向下,途徑喉結與鎖骨,每一吻都認真又輕緩。

    賀長望混亂的腦子裡出現短暫的清明。

    明明是以上床為目的而來到了這裡,可這段前戲卻好像不夾雜任何情慾,純情又珍重。

    他被段橋溫熱的呼吸擾得發癢,掙開他手掌的束縛,想將人推開一些。

    段橋卻欺身而上,撈起丟在一旁的領帶,熟練地在他雙手手腕上系了個結。

    賀長望被牢牢壓制住,他終於實錘自己就是個戀愛腦,他居然覺得這個粗暴的動作也十足純情。
關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