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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7 13:05:37 作者: 棠不苦
他批到深夜,總算把摺子都看完了,垂眸深吸了一口氣,低聲吩咐了一句:「傳衛二過來。」很快,這位最受皇上倚重的御前侍衛便跪在了御書房。
元煜之捏了捏酸痛的肩膀,又有些乏力地揉了揉額角,太監總管李德全馬上貼心地上前服侍要替他捶背捏肩,被他伸手揮退。他盯了衛二好長一會兒,直把他看得脊背發涼,才淡淡地開口下令道:「說吧。」
「是,蘇小姐晨起之後今日照舊在小書房看書……」衛二面無表情,卻事無巨細地把蘇年一天在相府的活動說得分毫不差!原來元煜之居然差人潛入相府之中,每日詳細記下蘇年的所作所為,再交由衛二傳達給他。
而蘇小姐這稱呼,也是衛二擅作主張改的。他第一天稟報時,說的是丞相夫人,不料皇上登時眼裡一片陰翳,直直地瞪著他,嚇得他連自己名下,皇上替他置辦的兩處房產交給哪兩個兄弟繼承都想好了。慌亂之中不知怎麼一下福至心靈,把「丞相夫人」改成「蘇小姐」,那駭人的目光就立刻消失了,自那以後他就沒改過口。
「晌午過後,蘇小姐穿了男裝偷溜出府,去惠文樓喝茶,聽說書先生說書,還和先生吵了一架。」
聽著聽著,元煜之便笑了,李德全在一旁看得嘖嘖稱奇,這還是他這一整天頭一次見聖上露出這種暢快的笑意,好像冰川消融,好看得緊。只聽他低笑著問道:「吵贏了嗎?」
「……贏了。」衛二咽了口唾沫,繼續說:「晚膳前,丞相大人收到貴妃娘娘的書信一封,便進了書房,沒有同蘇小姐一同用膳。晚膳後,蘇小姐回臥房休息。」
然後,他詭異地停住了。
「之後呢?」衛二聽到頭頂傳來皇上的聲音,頭都不敢抬。
「夜間,丞相大人宿在蘇小姐房裡,時常聽到……」
「聽到什麼?」他的聲音平靜無波,可偏讓人感到一絲涼意。旁邊的李德全也是一臉的緊張,生怕衛二說點什麼不好聽的,大家一起遭殃。
衛二咬了咬牙,早死晚死都得死,心一橫還是說了:「聽到男子的笑聲和女子的啜泣聲。蘇小姐一直在說很疼,求大人不要了,未果……」
話音未落,元煜之已經一把掀翻了案幾,茶盞茶壺都翻了,茶水撒了一地。衛二把頭死死埋在地上,動也不動裝死。李德全跟皇上的時間久,從他還是太子的時候就是他身邊的紅人了,更了解他的為人,膽子也大,反倒不大害怕。
他捏著個蘭花指,「哎喲」「哎喲」地假哭道:「這蘇小姐可真是命苦哦!被丞相大人這麼對待,怎麼就沒個好心人救救她呢我的老天爺誒!」
元煜之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你說她過得不好?」
「那是當然啦,為了封別的女子的書信,連晚膳都不用了,真是造孽哦!」他眯著一隻眼睛偷偷瞥了皇上一眼,見他神思不屬,便又繼續乾嚎。
「行了行了別裝模作樣的,就你猴精猴精的,」元煜之罵了一句,看了眼地上的狼藉,朝殿門外走去:「這兒收拾一下吧。」
「好嘞!」他立馬擦了擦不存在的眼淚,揮揮手傳了婢女來清理御書房。
元煜之在月下踱步,夜半三更的皇宮很安靜,偶爾能聽見夜風吹拂過樹葉的沙沙聲和侍衛巡邏的腳步聲。他抬著頭,靜靜地看著天上皎潔的圓月,忽然就覺得月有陰晴圓缺,世間也多得是造化弄人。他這一生,第一次感受到如此強烈的喜歡,卻偏偏是他視如手足的大臣的夫人,甚至這婚,還是由他親手賜的,簡直荒謬!
可是他又想到李德全的話,想想他們成親不久,正是濃情蜜意的時候,卻半個月才宿在她房裡一次,這不是冷待是什麼?何況,要是他們真的琴瑟和鳴,沈慕為什麼總和杜嫣然書信往來糾纏不清,還把書信和她從前送的東西都小心珍藏?
等等,他喜歡蘇年,而沈慕喜歡杜嫣然,電光火石之間,他腦子裡忽然閃過一個瘋狂的念頭,或者,為什麼這兩個人,不能易地而處呢?
他忽然一下豁然開朗,臉上是勢在必得的微笑。
「這地上得弄乾淨點兒,可別留下污漬,明白嗎?」李德全看著皇上逐漸走遠,這才偷偷摸摸蹭到衛二身邊,小聲問他:「陛下天天惦記的這位丞相夫人,到底長什麼模樣啊?」
「不該問的別問!」衛二向來和他不對盤,懟了他一句就偏過頭,懶得搭理他。
李德全覺得有點自討沒趣,嘴裡嘟嘟囔囔了幾句,過了一會兒又湊上來問:「好看嗎?」
這回衛二搭理他了,惜字如金地從牙齒里擠出兩個字:「廢話!」
這下他可更來勁了,抱著個小茶壺,一臉饒有興致地打聽道:「那比咱們宮裡頭的貴妃娘娘還好看?」
「噌」的一聲,衛二直接拔出腰間的刀,朝李德全晃了晃,反射的亮光直接閃花了他的眼,他連忙討饒道:「好好好,咱家不說就是了。」
他靠著門柱,抱著自己兩條胳膊舒服地晃來晃去:「嘖嘖嘖,真是紅顏禍水啊。」心裡頭卻在暗自思忖,要是幫皇上把這件事兒給辦成了,那將來在這宮裡頭,可真是無人能敵了,還用看這塊大木頭的臉色?
李德全在這邊做著美夢,而被好幾個人惦記的蘇年此刻卻正在自己的房間裡睡的香甜。這天是十五,按照約定沈慕要來她房裡留宿。沈慕是個君子,再說他心裡還掛念著剛給他來信哭訴的杜嫣然,兩個人晚上當然是什麼都沒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