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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6 23:10:24 作者: 安靜的九喬
趕騾車的漢子趕緊下來,來到門前對夥計作揖,問薛家
可是在這裡,得到肯定的答覆之後,就要求見薛家太太和大姑娘。
「你是什麼人,這麼大面子,能見到太太和我們姑娘?」薛家看門的夥計們相互看看,誰都不肯相信。但薛家御下素來很嚴,夥計們都知道薛寶釵是從來不以衣冠看人的,因此儘管心中瞧不起,通報那還是得去。
於是一名夥計問:「你叫什麼,我們怎麼和薛家太太小姐說?」
那漢子一拱手,臉上露出和和氣氣的笑容,習慣性地開口道:「小人名叫薛蟠。」
夥計們一聽,「哦,薛蟠啊,你等著。」就進去稟報了。
少時就見薛姨媽哭天搶地地從內院出來,衝到前院,抱著那個黑瘦漢子放聲大哭:「我兒啊!你可回來了!」
夥計們都是一個激靈:什麼?太太的兒子,那豈不是……大爺?
想到這裡人們都難免後怕——多虧薛大姑娘素來教他們不可捧高踩低,看人下菜碟,原來就是防著今天他們當場出糗呀!
只見薛蟠已是精瘦精瘦的一個漢子,身著布衣,膚色黝黑,一副風塵僕僕的樣子,且親自駕著騾車過來,與過去人們印象中那個只曉得吃喝玩樂的紈絝子弟相去甚遠。
薛姨媽多年未見親子,一時之間,哭得不能自已。
薛寶釵則站在母兄身後,臉上神色並未有太多驚異。她一直與薛蟠有通信,而且數月前皇太后鳳體不虞,皇帝大赦天下,寶釵第一時間便去信薛蟠那裡,打探他有沒有希望遇赦回京。
只是薛蟠回京竟拖了這麼久,是寶釵也未想到的。
薛蟠乍見了母親和妹妹,一時間也哭得停不下來,眼中的淚珠撲撲簌簌地滾落。
「兒啊,你可都改過了嗎?」薛姨媽淚流滿面,顫顫巍巍地問出這一句。
就聽薛蟠像是背書一般向薛姨媽發誓:「媽,我再也不敢胡鬧了。如今父親沒了,我不能多孝順媽多疼妹妹,反教娘生氣妹妹煩惱,真連個畜生也不如了①。」
薛寶釵薛姨媽聽著這話有點兒耳熟,再一想,似乎是天幕上說起過的。而薛蟠怕是在流放之處也能看到天幕,看到之後,便心心念念著一定要親口將這話講給母親和妹妹聽。如今才終於等到了這一天。
母子二人抱頭痛哭了許
久,薛蟠絮絮叨叨講了不少他的經歷:原來他這次回鄉,是專程先到金陵去了一趟,給當年被他手下豪奴打死的馮淵上過了墳,表示自己是真心悔過。寶釵托人給他寄去的錢物也全都留給了馮家,他自己就憑著一駕騾車,靠沿路給人運運貨打打短工,這麼著回來的。
聽著薛蟠嘮嘮叨叨的講述,薛家母女都覺得,薛蟠如今與過去簡直判若兩人——當然,說話的風格除外,還是那個囉囉嗦嗦的老樣子。
一想起天幕給她們一家子帶來的影響,薛家三口心中都是五味雜陳:初時看,真是背運背到了極點,但現在回想,那當真是戳破了一個膿包,讓膿毒一時全都流盡了,又把每個人都放在該放的位置上,薛家這才慢慢轉過來的。
說到這裡,薛蟠突然想起什麼,轉身要出門:「壞了,一見媽和妹妹我哭著哭著都哭忘了……我得去那騾車上,把人接下來。」
誰知人已經站在薛家院門口了,是一個十七八歲的小媳婦,頭上只粗粗地盤了一個髻,將一頭烏真真的頭髮盡數挽著,外頭用一塊頭巾一紮,整個人看起來既爽利又精神。
這名年輕女子懷中抱著一個花布包袱,略有些緊張,卻不怯場,薛蟠還在那兒痛哭的時候,她已經抱著包袱溜到了薛家門口,一對秀眸已上上下下將薛家門庭打量了個遍,眼中儘是好奇,卻不卑不亢,並未被薛家這等富貴氣象所懾。
「媽,這是翠娘。兒子在……那邊,差點兒被人誣陷又犯了事,多虧有翠娘替我作證才洗脫了冤屈……媽我非她不娶!」薛蟠乾脆「撲通」一聲,直接往薛姨媽跟前一跪。翠娘見薛蟠跪了,連忙一起上來給薛姨媽磕頭。
薛姨媽頓時被這突如其來的「雙喜臨門」一下子砸得暈暈乎乎的,忙拉著那媳婦上下打量。
薛蟠緊張地搓著手,還怕薛姨媽那關他過不去:「沒您點頭,我倆沒名沒分的,兒子怕委屈了翠娘,一直沒敢娶她過門兒。但是這麼大老遠地趕路回來,路上沒個名分總是不妥當,兒子這才……」
其實薛家人都曾從天幕上聽到過,薛蟠該娶的妻子姓夏,叫夏金桂。夏家與薛家本是通家來往的舊親戚,那金桂小姐與薛蟠算起來是姑舅表兄妹。但薛蟠犯了事的時候,夏家便主動與薛家斷了往來,後來又為金桂小姐另行擇婿嫁了。誰知近幾年一過,那夏小姐竟成遠近聞名的悍婦,甚至因為虐待下人吃了官司。薛家人方知天幕的預言並非虛假,若不是天幕,夏金桂可能真的已將甄英蓮折磨死了。
如今薛姨媽還有什麼好挑的,忙握著翠娘的手應道:「這就好,這就好!媽滿意,滿意極了。咱家給你倆擺酒,唱上幾天大戲,補上你們倆缺的禮……」
薛蟠自當日看見天幕之後先是出逃,後又身陷囹圄,發配邊疆,這麼些年裡吃盡苦頭,紈絝習氣一洗而空。加之他在邊地見多了生離死別,骨肉離散的故事,便更加依戀母親,發誓有生之年定要回京,在母親膝前盡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