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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6 23:10:24 作者: 安靜的九喬
夏守忠望著元春,陰惻惻地笑道: 「娘娘還是別出宮的好,聽說宮外頭賈家早已被抄了,您還是待在宮裡,這龍胎興許還能當一陣您的護身符。」
元春聞言悽然道: 」『榴花開處照宮闈』,我是註定等不到這石榴結子的。夏公公若是念在過去我曾多有提攜的份上,就請放元春一條生路。」
」放你一條生路?」夏守忠冷笑,「那我哪裡來的後半生富貴?」
夏守忠手中柳木棍忽然飛出,重重敲在抱琴小腿脛骨的位置,抱琴一聲慘呼,瞬間抱著小腿摔倒在地上。
元春驚呼一聲,趕去看時,夏守忠竟不留半點情面,一棍向元春腿腳上敲來,口中還說: 「娘娘放心,奴才最是有分寸,奴才怎麼會傷害龍胎?奴才只是要阻止娘娘出逃而已。」
短棍落在人身上,發出一聲悶響。卻不是元春呼痛,而是妙玉壓抑著聲音痛哼了一聲。
這回是妙玉擋在元春身前,擋住了這一棍。
夏守忠也沒想到竟會有人這般豁出性命去幫助元春,呆了片刻,再次提起了手上的柳木棍。
「可恨啊!元妃,天幕的事,奴才替你遮掩隱瞞了這麼多年,竟然一點兒好處都沒撈著,到頭來你竟不聲不響想要偷偷溜走?」
妙玉這時勉強支撐身體,護住元春。
元春心懷歉疚,對妙玉道: 」妙師,你何必如此待我?」
妙玉搖搖頭: 「我答應過寶
玉的,做人這點信義還是得有。」她眼神中透著焦急,心中在想:在此遇上夏守忠,實在並非事先所能預料。寶玉不能進宮,不知此間的詳情,縱然他手中那支筆再厲害,此刻也幫不上什麼忙。
遇到此等險境,只能靠她們自己。
只聽夏守忠奮力啐了一口,罵道:」信義有個屁用?……天幕,天幕也頂個屁用?」」倒是有一件事天幕說得很對, 『紅樓遍地諧音梗』!」「我夏守忠,可不就是『下手重』?!」
夏守忠說著,手中柳木棍高高揚起,重重向護住元春的妙玉脊背處揮去——
就聽「噗」的一聲悶響,夏守忠搖搖晃晃地軟倒在地上,手中的柳木棍和燈籠同時落地。
抱琴此刻正站在夏守忠身後,她手中抱著一枚佛手———枚臘油凍佛手,這種類似玉石的材質雕刻而成的擺件相當沉重,砸在夏守忠後腦上,立即砸出了一個血窟窿。
剛剛還叫囂著「下手重」的夏守忠,此刻如同一灘爛泥似的倒在地上。」抱琴!」元春勉強出聲,才發現剛才驚駭過度,自己的嗓子已經全都啞了。
抱琴抱著那隻臘油凍佛手,自己也早駭出了一身的冷汗,渾身顫抖著將那隻沾滿血污的佛手抱去給元春和妙玉看。
」娘、娘娘……」
抱琴上下牙拼命打架,勉力說道: 「二太太送的……送的佛手!」
元春看著那枚沾染了鮮血的佛手,忍不住想起天幕上曾提到過《一捧雪》里的那出「豪宴」,提到過這臘油凍佛手可能預伏著賈府之敗。然而今日這枚佛手卻於千鈞一髮之際救了她們三人的性命。
可見一切並無定數,天幕所說的,多半是「點醒」 「啟發」,而從來不是「絕對」。
這時,夏守忠躺在地上已是出氣多進氣少,他剛才帶進來的那枚燈籠也已打翻落在地面上,燈籠里的蠟燭引燃了燈籠外面的絹帛,正猛烈而燦爛地燒著。
妙玉十分冷靜,將元春與抱琴分別扶起,三人就著火光各自檢視,看經過剛才那一場打鬥,身周衣飾有沒有什麼會露馬腳的地方。
少頃,鳳藻宮宮門被拉開一條縫。三名帶髮修行的女尼從中魚貫走出來。
剛開始她們還稍許露出腿腳受傷,行走不便的樣子,但不一會兒,
三人已經一切如常,宛若從未受過傷的好人,順順利利地從後宮出去。
行不多遠,三人終於見到有賈府記認的車駕。妙玉連忙與元春和抱琴一起,相互攙扶著,來到車駕跟前,立時有人接應,將她們三人都扶上了車。車駕隨即輕輕一動,卻不是往榮寧二府,而是往西門外妙玉曾經住過的牟尼院去。
「寶玉!」
淚水如斷了線的珠子,紛紛從元春面頰滾落。她在車中親眼見到了幼弟,此刻恍然覺得身在夢中,直到她伸出雙手,緊緊握住寶玉的雙手,才感受到了一點兒真實。
寶玉縮在車廂角落的黑暗裡,他已擔了數個時辰的心,此刻見到妙玉等人順利出宮,終於長舒了一口氣。
妙玉見到寶玉,便直接了當地問: 「你是不是又用筆了?」
寶玉點點頭,道:「等得著實心焦,最後又補了一句, 『三人順利出宮』。」
元春與抱琴都不解其意,就見寶玉從懷中掏出一支湘妃竹筆,筆頭已經將將寫禿了,筆身卻隱隱泛著奇特的寶光,只是這光線已經極其黯淡,似乎下一刻就會消失。
妙玉笑著點頭道: 「原來如此。不過你只說了我三人『順利』出宮——我卻只覺得那腿腳已不是我了的似的,蹬蹬蹬地往外走。」
抱琴也說:「我也不知道哪兒來的勁兒,只管往外走,偏偏那腿上還鑽心地疼……」寶玉聞言大悔,道: 「我該寫『三人無災無痛、順利出宮』才是。」他說著,提筆要加上那四字,卻被妙玉攔住了。
「我看你這支『通靈筆』,筆桿的光澤已經黯淡了不少,筆頭也快要寫禿了,也不知將來還能再寫幾個字。還是悠著點兒。娘娘應當無礙,我和抱琴不過是吃了些皮肉苦頭,養一養便沒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