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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6 23:10:24 作者: 安靜的九喬
聽馮紫英這麼說,想必是當夜那一出天幕也是從頭至尾看在眼中,一字字聽在耳內的,否則也不會有如此多的切身感觸。
聽到這裡,衛若蘭終於放緩了神色,低頭不語。
」對,沒錯,千載以降,帝王將相,說實在的不過是爭權奪利罷了。只有將權力和利益都緊握在自己手裡,你所想的那些仁義與愛民才有可能實現。」
」若蘭,想想你的家人,想想你剛剛過門的嬌妻。你明知史家已經獲罪,還是義無反顧地娶了來,為了什麼?不就是因為聽見天幕上所述便對她動了心嗎?」
如今衛若蘭已與史湘雲畢姻,此刻他眸光閃動,顯然是想起了愛妻嬌
憨可愛的模樣與言語。
娶她過門,便是不忍心她被史家所累,落入那般悲慘境地;此外,也更加不忍心她受那退婚之辱。
但觀如今朝局,已到了逆水行舟,不進則退的時候。此刻如果不爭,衛若蘭恐怕自己更加耽誤了湘雲,甚至會真的將她也帶入那等悲慘到不堪的境地。
」如果你現在稍有動搖,屆時大業未成反受其害,亦要帶累你的湘雲妹子。」馮紫英提高聲音,在衛若蘭耳邊大喝一聲。
衛若蘭抬起眼,看了馮紫英一眼,不再多說什麼,只舉手告辭。
馮紫英卻長舒一口氣——他熟悉衛若蘭的脾氣,這樣的表現足以證明衛若蘭必將全力以赴。」三日、三日之內……」
馮紫英此刻情不自禁地仰頭看著天幕,心裡默默念叨:千萬別出現,可千萬別再出現了!
大
北靜王府。
寶玉坐在王府外書房一張花梨木椅中,神態侷促地等待北靜郡王水溶寫完手上的一份文書。
他素有過目不忘之能,此刻面對著北靜王,便能將書中形容這位的文字盡數想起:」北靜王水溶年未弱冠,生得形容秀美,情性謙和……」」水溶是個賢王,且生得才貌雙全,風流瀟灑,每不以官俗國體所縛①.…」
那本書里,將水溶贊了又贊,書中寫寶玉自己,也是十分的傾慕愛戴。
唯一對北靜王不假辭色的人是林黛玉。書中記著寶玉曾想將北靜王所贈的那串鶺鴒香念珠轉贈,黛玉卻一把扔了,說「什麼臭男人拿過的,我不要它。②」
回想到這裡,寶玉心中微微發疼。
畢竟那天幕上曾經說過,北靜王被譽為黛玉的良配,雖未肯定,但顯然比寶玉自己要強得多。
但仔細一想,又覺得這事殊不合理,畢竟北靜王已有王妃。林妹妹若是嫁入北靜王府,又豈能屈尊妾室?哪怕是作為繼室填房,也著實委屈了這位才情天下第一的女子.…
這些年裡,由於天幕的潛移默化,寶玉和他身邊很多人一樣,認定了林妹妹天下才情第一,極少有人能配得上她。那竺鳳清若能娶到林妹妹,那簡直是修了不知幾世才修來的福氣……鳳清倒罷了,有才情有見識,而且未婚身邊沒有姬妾。但可千萬別是北靜王啊。
寶玉正在胡思亂想,忽然見北靜王正含笑看著他,柔聲笑道:「玉世兄,我這臉上是不是長出了花兒來,惹得你這麼出神?」
此人當真是面如美玉,目似明星,容顏秀麗,難描難畫。寶玉卻嚇得連忙起身致歉。
這時水溶已處理完了公事,向寶玉先致以歉意,再問起寶玉的來意。寶玉原本就不是個有心機的,三言兩語就被水溶套出話來,是為前天夜裡的天幕而來。
」日內宮中傳出風聲,說我大姐姐……鳳藻宮貴妃更因天幕而受罰,小弟心亂如麻,記得郡王殿下以前曾多有指點,因此冒昧來打擾,想請殿下指點迷津。」
水溶微揚唇角,淡笑道: 」天幕麼,那也不算什麼。」
寶玉頓時傻眼:算不得什麼?
水溶柔聲續道: 「天下奇人術士,或許有些人能將幻象投放於天上,形成那天幕,但終究是一晃而散的景象,所說的也都是那些不經之言……」
聽著水溶竟沒把天幕當回事,寶玉口唇一動,差點兒就想將他從天幕那裡得到過「稻香村」糕餅和上下兩冊《石頭記》的事說出來,好不容易忍住了。
水溶口若懸河地說了半日,忽然想起寶玉,笑道: 「玉世兄適才仿佛有話想說?」寶玉連忙搖頭,表示自己正聽得認真。
」對了,我記得那天幕還曾經毫不留情地批評過玉世兄,說什麼玉兄不喜歡經濟仕途之道,連我聽了,都要替玉兄抱屈。你我都是大家族出身的子弟,哪有不曉得仕途上進的?」
寶玉聽聞對方看過關於自己的那一期「直播」,頓時臊得滿臉通紅,連忙拱手道:「慚愧慚愧,那天幕批評的並沒有錯,小弟生性不通世務,腹內著實草莽,還曾將他人稱作是『祿蠹』,天幕原沒罵錯。」
水溶沒曾想寶玉竟將天幕的批評全盤認下,愕然之下怔了怔,才道: 「這也無妨,以玉世兄大才,又如此虛心,願被點化,日後必能成大器。玉世兄,令姐之事,原不必過分憂心,府上的聲勢擺在那裡,無論京里發生什麼,在朝之人都少不了拉攏府上的,府上只需適時而為,自當會有好結果。」
寶玉傻不愣登地重複念叨: 「無論京里發生什麼……」
水溶搖手,笑著道:「玉世兄只需將話
帶給府上能做主之人知道便是。」
說著,他又與寶玉話起了家常,問起了賈母的狀況,水溶表現出十二分的關心,要寶玉拿他的片子去請太醫院脈息最好的太醫,又命人給內宅里北靜王妃遞話,要王妃尋些好參出來讓寶玉帶去,給賈母老太太熬獨參湯,怕還有些用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