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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6 23:10:24 作者: 安靜的九喬
老婦人身後,豎著一幅雙繡絲鍛軟屏風,屏風後面影影綽綽,似是有人。男人這才想起,他昨晚情急之下,似是鑽進了一架女眷才坐的車駕。倒是沒想到,車裡竟是一位雲英未嫁的小姐。
原本他猜測對方門第不高,畢竟,哪家大戶人家的小姐會這麼晚了還坐車在這城外荒郊野嶺地亂跑?
然而,看見這架勢、這規矩,男人立即推翻了他此前的猜測。再想想昨夜與自己失散之前隨從們提供的消息,還有車駕跟前家丁們手中舉著的燈籠……難道竟是榮國府賈家?
……如果真是賈家,那自己可真就有點尷尬了。
昨夜至今,不知道這家人是如何處置自己的。但凡任何一處出錯,都有可能要了自己的命,而且可能會連累這些救下自己的好心人。需得想個辦法將她們激上一激才好。
這個男人當即毫不客氣地往自己背後墊了兩三個錦墩子,能讓自己不費力地在榻上半坐半臥著,見榻畔放著的小茶盤中有茶,便自顧自取過來飲了,拿到手中,才發現竟是官窯的脫胎甜白小蓋碗,盛著清茶,令人賞心悅目。
「閣下可是
南安郡王殿下?」正襟危坐的白嬤嬤一開口,便單刀直入地問。
男人陡然被喝破了身份,疑惑地「啊」了一聲,仿佛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已經不打自招了。白嬤嬤和坐在屏風後的探春:.……還真是的。
她們昨晚替此人收拾清理傷口時,白嬤嬤從他所佩戴的荷包上發現了南安郡王府的記認,頓時記起,自己在宮中曾經見過這南安郡王一面的。雖然那是在幾年之前,但這人的相貌身材,白嬤嬤如今還是能認出來。
」既知本王身份,本王就不多客套了。」見對方已經認出了自己,再隱瞞也沒什麼意思。
南安郡王放下手中的茶盞,出了一會兒神,隨即又像個紈絝似的,繼續低頭喝茶,咂了咂嘴,似乎是嫌茶葉還不夠好。
「郡王路上遭遇何事,竟至於此。」白嬤嬤張口便問。這也是她在宮裡學來的腔調,整個一句話聲調平平,不帶半點感情。
南安郡王也聽出這是宮裡出來的人才會這麼問話,心裡更多了幾分確定,當即開口,語出驚人。」若是本王為何落到這般田地,這大概……都要怪京中榮國府里一位排行第三的小姐!」
坐在屏風後頭的賈探春:……???
她心裡只有一個念頭:你這打不過番邦的倒霉蛋,我沒怪你已經算客氣了。你竟然還怪我?白嬤嬤全然不動聲色,心裡大約也已經認定了這個南安郡王是個皮襄好看的草包:「王爺此話怎講?」
」起因自然是那天幕,天幕你們都見過吧?」
白嬤嬤默不作聲,頭略略點了兩點——她見過天幕的次數不多,兩三次而已,但也能算是」見過」。
「天幕預言此次南征我將戰敗,戰敗之後要送賈三小姐去番邦和親,以換取海疆和靖。聖上便下旨查問,並急召我回京面聖,詳述南方海疆的實情。」
「我所乘坐的海船一路北上,卻在海上遇襲。我當即棄舟登岸,令擇道路進京。誰知對方竟窮追不捨。我數次改道,都未能將對方甩脫。所幸有我的部下喬裝改扮,代我進京。而我則帶了幾個隨從,微服繞道京西,打算擇機進城。」
」然而前日遇到一小伙盜匪,接戰之後,我受了點小傷。對方卻不依不饒,昨夜又一次追襲。本王與僅剩的
兩名隨從走散,無奈之下,未免多有叨擾。本王在這裡先行謝過,多謝了。」
這話說得極其沒有道理,將這麼多與賈府無關的事盡數怪在探春頭上。探春心中聽得極其不爽,牙恨得痒痒的。然而白嬤嬤卻依舊是她那張沒有任何表情的臉孔,眼神淡然。
「王爺是說,你回京、遇襲……這一切都是榮國府那位賈家小姐的錯?」就聽那座雙繡軟屏風背後,探春的少女聲音傳來。
白嬤嬤一挑眉,但沒有阻止探春說話。
「難道不是嗎?如果不是天幕上說她要和親,而賈家又使人求到聖上跟前,本王又怎麼會被聖上急召回京?若非如此,本王又怎會路途遇險,需要府上搭救?」
探春坐在屏風後面,臉如鍋底般黑。
她平生所見最會胡攪蠻纏之人,莫過於趙姨娘和她兄弟賈環。然而眼前這人,著實也不遑多讓。
「哦,對了,昨日我與手下兩個隨從走散之前,他們曾問過本地鄉親,鄉親們曾說這裡有一座榮府賈家的別院,好像還有一座……什麼作坊。」
說到這裡,南安郡王似乎突然意識到了什麼,言語忽然一室,半晌,才換了小心翼翼的語氣,
問:」你們……不會就姓賈吧?」
就聽探春冷冰冰的聲音從屏風後頭傳來:」如假包換。」
」啊這……」
南安郡王似乎無比尷尬,過了片刻,忽又小心翼翼地問道:「不敢請教小姐姓名,敢問小姐是否
排行第三。」
探春咬著牙道:「正是!」南安郡王聞言則真箇兒呆在榻上。客房裡安靜了好一會兒,才又重新傳出說話聲。
「哎呀這下算不清了……」南安郡王如一個正牌草包一般,坐在榻上直搓手。
」如果本王在海疆戰敗,就要認小姐做義妹,送小姐去番邦和親;而如今本王並未戰敗,而是被聖上召回,小姐就不用去和親了,然而本王卻在回來的路上遇險,正好被小姐所救……這到底該誰怪誰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