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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6 23:10:24 作者: 安靜的九喬
而從榮國府里出來的這四房家人,其中三家都是為了脫籍,以及將來能平分那一成的乾股,因此活幹得兢兢業業的。倒是賈家旁支的那一房,大概覺得將來那半分乾股必定能落入自己手中,行事有些漫不經心,鳳姐問起時,有時竟答不上話。
若按鳳姐往常的脾氣,便要指著鼻子眼睛臭罵一頓,或是讓人拖出去打板子。
這會兒她剛要開口,卻突然想起天幕上說她」過於嚴苛」的話來,趕緊忍住了,平淡地笑笑,告訴這家旁支:」你們算是討了個巧宗兒,這一從府里出來,轉眼就有不少人眼紅了,求到我面前來,說他們要是來這兒管事定然比你們家強。我說是騾子是馬拉出來遛遛才知道,旁人還沒幹上幾天你們就說他們不行,這不厚道……」
那家旁支聽了嚇得臉都白了,連連打躬作揖,表示絕不敢怠慢差事,辜負二奶奶的信任,必定得做出點成績來,讓府里那些人都看看……
鳳姐這才罷了。
與賈璉在城外住了兩晚,第三日清早,璉鳳夫婦兩個便打道回府。劉姥姥王狗兒一家子都送出來,表示他們一定會好生照應賈家在這裡的生意。
夫妻兩個回到城中,剛過晌午。
賈璉知道鳳姐出一趟門不容易,便囑咐馬車夫放緩了速度,慢慢逛著。
鳳姐每見到一處香粉胭脂鋪子,便讓豐兒去買些胭脂水粉來。於是豐兒便時不時跳下車,去街邊的鋪子裡問一番。
縱然只是個二等丫鬟,豐兒的穿著打扮說話氣度,叫人見了便知不凡。鋪子裡大多是掌柜親自出來招待,
讓豐兒套出不少話。
鳳姐聽了豐兒回報,便知各家鋪子都還在觀望,單看哪家鋪子先動,自己再好應對。
而鳳姐如今正為一事發愁:她究竟還未想好,到底該如何做這樁生意,是自己家在京里開一間脂粉鋪子呢,還是將作坊里的出品賣給現有的鋪子,由他們售賣。
賈璉的意思:索性就咱賈家堂堂正正地開一間鋪子。
但這恐怕先過不了賈政那一關。賈政如今整天發愁,那天要是在街上遇見同僚,同僚笑問起來:」政老,這間可是你榮國府的脂粉鋪子?」賈政便覺他那張老臉,全丟到土裡去了。
但賈政憂心的也不無道理:如果街面上傳,說賈府要將自家制來給女眷門用的脂粉也拿出來售賣,那賈府就算是沒敗,也會被人傳成是敗了的。這府里的面子該往哪兒擱?
如果是自家開鋪子,就又有無數事務要打理,無數人要雇。那街面上的胭脂香粉鋪子,都是有些年頭的老店,口碑俱在。自家新開的鋪子,若是打不開局面,該如何是好……
但若是將自家作坊的成品轉給市面已有的鋪子售賣,那利潤就要打上很大的折扣。
————鳳姐這也不甘心,那也不滿意,思來想去,總沒個准數。
就在這時,豐兒又捧著一堆瓶瓶罐罐,從一家脂粉鋪子裡出來,爬上鳳姐的車駕,將東西都放下時,手中還攥著一捲紙張,紙上的墨跡從背面洇出來,竟是彩色套印,花花綠綠的。
鳳姐好奇地問:「這是……」
「那掌柜送的,說是叫『月份牌』。我看著有趣,就給奶奶拿回來了。」
「月份牌?」
鳳姐依稀聽著耳熟,沒顧上豐兒淘來的那些別家脂粉,先將這」月份牌」取來看。見是一張多色套印的美人畫片,畫上一個美人,托著一隻瓷盅,那瓷盅表面寫著一個「糖」字。那畫上的美人正從瓷盅裡面拈出一枚晶瑩剔透的冰糖出來,畫面頂上一行寫著「薛記冰糖」四個字,最下面一行密密麻麻的,是本月的月曆,節氣和吉日都標註出來了。
「薛記冰糖?」
鳳姐一時想起薛家的生意。薛寶釵就是因為這個新搗鼓出來的冰糖生意,才沒法子往鳳姐的」化妝品」作坊里投份子的。
「喲,如今這薛家手筆也大
了,竟滿大街地送這'月份牌'?」
「奶奶,倒也不是滿大街送,是放在那脂粉鋪子裡,掌柜見我們家買了些脂粉頭油,才送的。」豐兒糾正鳳姐的說法。
」對,」鳳姐馬上也想明白了,」能在這邊鋪子裡買得起脂粉的,多半也能買得起薛家新出的冰糖。且這美人畫片兒掛在房裡,花紅柳綠的確實好看。」
她現在也想起來了,這個月份牌……好像在天幕上出現過。
「薛大妹妹竟然連天幕上才有的東西都仿出來了?」鳳姐盯著那月份牌,想了一會兒,道:「先不回家,先去薛大妹妹那裡。」
不防這時賈璉從車簾外探頭進來,看見鳳姐手裡捧著的月份牌,笑道:」這月份牌雖然與薛大妹妹有關,但印這個的人卻肯定不是薛大妹妹。」
鳳姐眼一亮,卻故作不信:「怎麼?我們爺知道該去找能印製這『月份牌』的主家?」
賈璉一拍胸脯:「當然,包在我身上!」*
半個時辰之後,榮府車駕在林府跟前停了下來,林如海不在家。賈璉請人通傳之後,看著鳳姐被迎入二門,便自己先押著車駕與隨從一道回榮府去了。
鳳姐來到林家內院的花廳上,剛好看見寶釵和黛玉坐在一起,正在吃茶。
她一時便笑道:「還真不知道你們兩位什麼時候這麼要好了。這豈不就是那天幕上說的,『是幾時孟光接了梁鴻案?』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