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頁
2023-10-06 22:46:31 作者: 碎碎面
剛一落座,餐館的老闆娘走過來,笑顏彎彎,說:「好久不見啦,老先生!今天還是老樣子?」
姜老笑得開心,點點頭,對的!
姜老只要不搞學術時都非常隨和親切;可一認真起來就沒日沒夜的,秦諾和的最高熬夜記錄都是拜他所賜,但也多虧了老先生的錘鍊,他的成長飛快,從研究生到博士,甚至之後的博士後申請以及未來的科研方向都非常清晰。
年輕人的迷茫?沒有!年輕人的愁緒?多得是!
想法轉個千百般,總是能轉到穆勒身上。
酸菜魚和熱白酒被一起端上桌來,今晚秦諾和異常需要這種麻痹思路、顛倒無感的液體溶進胃裡,最好能與這些年他默默咽下的苦水混合,隔天再一起被代謝掉。
他還提前在門口找好了代駕:「如果待會看到我不省人事,請先把老人家送到這個地址,再把我送到這個地址,謝謝。」
姜老酒足飯飽,嘴裡含著飯館送的薄荷糖。坐在他對面的秦諾和微微發懵,但意識不至於迷醉。
姜老砸嘛砸嘛嘴,對他說:「你這點挺好,喝酒不上頭,二兩白酒下去,臉色一點都沒變嘿!」
秦諾和這些年沒少喝悶酒,剛剛這點酒對他來說真的不算什麼。他想再點一壺,但被姜老拉住:「哎,你要是真想喝酒,咱倆去酒吧喝去!」
酒精催化情緒,秦諾和聽到這話笑了出來:「酒吧?姜老,等我博士後讀完你都還沒到退休年齡呢吧,這麼早就開始追求刺激了?」
姜老聽了這話太陽穴都開始突突,抽他小臂:「喝點酒怎麼變得這麼貧?!是我剛收的博士生,他哥人挺好玩的,說是在酒吧駐唱。我剛想到那個酒吧距離我們不遠,打算去給他捧捧場。」
秦諾和故意用狐疑的眼神看姜老,姜老乾脆推著他往外走:「快走吧你,人家哥倆可比你正經多了!」
姜老自從知道秦諾和的性向,便逐漸熱衷給他介紹男朋友,什麼相熟的學生,表姐的外孫,隔壁的上進青年啥的……
他估計這次的情況也差不離,便提前跟姜老招呼:「先說好啊,甭管是哥哥還是弟弟,我都對他們不感興趣,我也不考慮跟他們交個朋友啊。」
姜老如意算盤剛撥兩下,被秦諾和連鍋都砸了,故意走快了幾步,沒啥好氣:「哼!你想得美!人家哥倆都是個頂個的優秀,他們還看不上你呢!」
姜老說的酒吧確實離飯館不遠,一段裸露在室外的樓梯直通地下的入口,秦諾和怕樓梯上的雪沒化乾淨,月黑風高得老頭再滑倒了,便把手攙在了姜老的手臂上。
終於走到入口,一開門一屋子的熱氣便迎面襲來,秦諾和結結實實地打了個噴嚏,感覺頭暈腦脹的。
他轉頭看姜老,老頭倒是滿面春風,笑容和藹,看誰都親切,跟過來送溫暖的老幹部似的。
他們去得晚,只能坐到離舞台稍遠的位置。燈光慢慢暗下來,秦諾和握著剛上桌的冰鎮啤酒,用手的溫度讓瓶身上的水滴加速流動,從手掌到心臟傳遞著清涼。
為了和姜老口中的優秀兄弟劃清界限,他故意側對舞台,不偏頭絕對看不到舞台上站著的是為何人。
姜老看了眼手錶,說:「九點半了,應該要唱了。」
果然,下一秒爵士樂背景音也停下,他們周身暖黃的燈光驟暗,被掩在黑暗裡,只有舞台上方投下一縷清冷的光束。
歌曲前奏響起,秦諾和認出這是一首粵語老歌,他已經好久沒聽過了。記憶里上次聽到還是在高中的晚自習上,他和穆勒一人塞一隻耳機,他還笑過穆勒的選曲總是懷舊。
秦諾和又抿了兩口酒,還是沒回頭,側耳聽男聲唱,他的歌聲溫婉,潺潺流水一樣,似痴似怨,似柔似鋼,這首歌曲在男聲的演繹下,還有種淡淡的遺憾。
秦諾和搖搖頭,覺得自己今天真是矯情到無法忍受。他調轉身體,面向舞台,想要看看台上唱歌的人究竟長什麼樣,聽著聲音應該是個溫溫柔柔的小男孩。
目光鎖定,他便愣住,台上的人雖是男聲,卻一副嫵媚的女裝扮相。穿一身白色老綢全開襟旗袍,坐在高腳椅上,側邊露出曖昧的雪白,比燈光下閃著暗紋的綢緞都要細膩光潤。
髮髻被豎起飽滿地盤在腦後,髻邊是復古畫報里才能看到的水波紋造型,捲曲起伏,給下面那張白色的小臉添了些許風情。
秦諾和細細地端詳台上的人的臉龐,玲瓏、精緻、細瘦的柳葉眉,上挑的含情眼,那人唱到動情,微闔著眼,空氣里滿是欲語還休的情愫。
再往下看,他的鼻尖小巧,俏皮地微微翹起,下面的是兩片薄唇,唇峰犀利,唇珠飽滿。難怪要選這麼成熟的髮型,因為這張臉稚嫩而純淨,與酒吧的整體氛圍格格不入。
秦諾和的目光黏在了舞台上的人身上,不知不覺歌曲已經到了尾聲:
「誰在黃金海岸,誰在烽煙彼岸,你我在回望那一刻,彼此慰問近況。」
目光流轉,他終於將視線投入台下,秦諾和倏地站起,呆立在原地。
怎麼會?怎麼可能?
怎麼是他?
是穆勒!
周圍開始也有人站起,掌聲、口哨聲、讚賞聲在他耳邊交疊著炸響。台上的人起身,優雅地鞠躬,神態從容,他將麥克風放到嘴邊,說:「今天偶然邂逅了一位老朋友,突然想起這首歌,如果我的粵語發音不標準,還望各位多多包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