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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4 01:33:56 作者: 池木棲
阿爾勒什天黑得晚,冬季也要八九點才會完全暗下去。這會天還微亮著,房屋後浮著小片晚霞,泛著橘黃色的光。
面前肩寬腰窄的男人背著光,儘管皮膚黑了不少,長相卻依舊出眾。
然而在這般秀麗溫馨的景色下,他眼底的那幾分冷意卻絲毫不減。
如這刺骨的寒冬,半點不留情。
兩人的視線在空中短暫交匯,深知緣由的阮梨正要心虛地別開眼,陳迄周卻走了過來。
他眼眸平靜,瞥見她白皙手臂上格外刺眼的傷口,最終伸出手,說了句:
「地下髒,起來我送你去醫院。」
第8章 南霖·同學
阮梨沒想到陳迄周會是這個反應。
印象里,陳迄周的性格其實並沒有平時展現出來的那般隨性平淡。
相反,他毒舌,還睚眥必報。
阮梨高中用各種情話追他那會,陳迄周每次都無動於衷,還面無表情地回懟她,時常嫌她的情話過於老土。
像是要剃頭出家的和尚,無欲無求。
那時的陳迄周和身邊大多數同齡人不一樣,他有追求,也太清楚自己想要什麼,並且始終堅定不移地朝著目標前進。
在懵懂的青春期,大多數人愛情萌芽之時,陳迄周的眼裡卻只有課本上的知識。
他的世界容不下其他,也絕不可能會被情情愛愛絆住腳步。
又或許是跟家庭有關。
陳迄周的父親是軍人,母親是軍醫。原本這樣的家世,陳迄周應該活得灑脫恣意,像學校里每個朝氣蓬勃的男生一般。
但由於母親早逝,和父親長年不在家,照顧老人的擔子全數落在十幾歲的陳迄周身上。
他每天早上第一節 課和第五節課沒來,並不是仗著成績好,而是家裡身體不好的老人需要人照顧。
陳迄周家境算好,原本這些東西請人就可以解決。
可得了阿爾茲海默症的老人異常固執,老人家不願讓陌生人靠近,只樂意讓陳迄周陪著。
關於這件事,學校沒什麼人知道。
陳迄周本就性子冷淡,更不可能解釋。於是誰都不清楚,穿著藍白校服的少年每天要在醫院、學校和家之間跑多少趟。
阮梨也是偶然一次發燒感冒,去醫院吊水時,恰巧撞見了陳迄周。
當時他外公因病去世,年少的陳迄周站在病房門口,以往平靜得如一潭深水的眼睛裡,頭一次流露出無措。
如果不是剛好出現,阮梨其實也沒機會和他在一起。
她不知道自己的出現對於那時的陳迄周意味著什麼,但陪伴著陳迄周從悲傷中走出來後,他卻對自己溫柔了許多。
所以後來,他們順理成章地在一起了。
儘管陳迄周性子冷,但他確實是個合格的男友。無論阮梨想做什麼,他都會無條件支持她,提出的要求也會儘可能地滿足,即便再無理。
那段時間對於阮梨來說,確實快樂。
他們計劃去同一個城市讀大學,規劃著名分數出來後去海邊旅行,慶祝畢業。
可某些時刻,阮梨和陳迄周實在太過相似。
同樣桀驁、同樣在原則上不願退讓。
如果要在愛情、親情,和夢想三者里進行排序,阮梨必然首選最後。因為愛情這種東西,可有可無,外頭遠有更廣闊的世界在等她。
又或者說,是阮梨對愛從來不抱有希望。
這世上確確實實有人因為愛幸福,但阮梨不願相信至死不渝的愛會落在自己身上。
於是大一開學前夕,在最親近的奶奶用生命威脅自己的情況下,阮梨不得不服從家裡安排,留在申城本地的雙一流大學學醫。
面臨即將迎來的異地戀考驗,阮梨理智分析後,覺得自己和陳迄周沒有未來,於是率先提出了分手。
當陳迄周問理由時,她以為這輩子不會再相見,於是隨口胡謅了一個——
「我要出國學習攝影,受不了異國戀。」
那天,陳迄周盯著她看了許久,最後接受了這個敷衍蹩腳的理由。
於是夏天結束後,陳迄周去到南方讀軍校,而她回到申城。
至此,兩人失去聯繫,再也沒有交集。
怎麼看,她都是那個壞女人。
所以阮梨原本以為,陳迄周會樂意見到自己狼狽的樣子,然後幸災樂禍地轉身離去。
畢竟當初分手的話語依稀還在耳邊。
只是她怎麼也想不到,陳迄周會如此平靜地朝自己伸出手。
好似他們的關係如普通朋友般簡單。
阮梨眼神一凜,她聯想到餐館裡的那個電話,又想到陳迄周的性格,心裡頓時瞭然。
也是。
她本就沒什麼特別的。
「陳隊,你們認識啊?」
年輕武警的聲音打斷了阮梨的思緒,她看見陳迄周身邊那位武警的目光在他們身上來回流轉,最後停在自己身上。
陳迄周嗯了一聲,「認識。」
眼前的手仍然沒撤去。
阮梨望著陳迄周手心裡的薄繭,迎上他靜靜注視著自己的眼神,她將手遞過去,然後接過話茬:
「我們是高中同學。」
溫暖在掌心蔓延開。
陳迄周拉扯的動作頓住,他眼底沒什麼情緒,沒反駁阮梨的話,只是握住她的指尖把她從地上拉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