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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6 07:42:17 作者: 未妝
    靖光帝年紀也大了,實在熬不住,後來便不讓皇后來了,皇后幾次見不到靖光帝,一腔悲憤無處宣洩,又去了慈寧宮,好在太后娘娘性情沉靜,她哭,太后就聽著,時間一長,皇后哭幹了眼淚,也沒辦法了,只能在坤寧宮盼著外面的消息,吃著齋念著佛,日日祈求,竟是連門都不出了。

    而在劉春滿看來,這次事件最倒霉的就是晉王殿下了,前不久才下了聖旨,要封他做太子,禮部和欽天監都忙活起來,眼看著冊封的章程都安排上了,卻沒想到臨頭出了這種變故,冊封大禮被無限延後,還不知今年能不能成。

    劉春滿在心裡又嘆了一口氣,搖了搖頭,正在這時,那邊有一個太監小聲叫道:「乾爹。」

    劉春滿看過去,果然是他那乾兒子,他走過去,道:「怎麼了?」

    那小太監朝前面揚了揚下巴:「您看。」

    劉春滿眯起眼望去,外頭不知何時已下起了小雪,將遠處的宮殿都籠罩在了一層霧茫茫的白色中,那裡竟然跪著一個人。

    劉春滿一驚,眯起眼辨認了好一會,才哎喲一聲,道:「怎麼是晉王殿下!」

    他一甩拂塵,連忙下了台階,小跑著朝那跪在雪地里的人而去,等到了近前,才發現趙羨的頭髮上都結了冰,劉春滿躬著身子,連連道:「晉王殿下怎麼跪在這裡,哎喲這些個奴才們,都瞎了眼沒看見麼?奴才一直在殿內伺候皇上,沒能瞧見您,您快起來,奴才這就去通稟皇上。」

    趙羨的臉色被凍得青白,他擺了擺手,道:「我今日是來請罪的,父皇眼下心情不好,煩心事多,公公暫且不要通稟了。」

    劉春滿為難道:「那您也不能在這跪著啊,這大雪天的,若是凍傷了可怎麼是好?奴才還是去通稟一聲吧。」

    趙羨堅決地搖了搖頭,道:「皇兄之事,本是我的過錯,萬死難辭其咎,還讓父皇為此傷神,亦是我之不孝,唯有這樣,我心中才能好過些,公公還是請回吧。」

    劉春滿見勸他不動,正不知如何是好的時候,忽而一抬眼,見不遠處還站著一個人,定睛一看,卻原來是晉王妃,他頓時大喜,連忙過去道:「王妃娘娘,您勸勸王爺吧。」

    姒幽一身素色衣裳,襯得面色如玉,她撐著傘站在那裡,定定地看著趙羨的背影,然後搖了一下頭,轉身就走了。

    剩下劉春滿整個呆在了原地,愣愣地望著她纖弱的身影遠去,進退兩難:「這……您……哎,王妃娘娘!」

    慈寧宮。

    一名宮人正在門口掃雪,抬頭便看見了一道素色人影過來了,她頓了一下,才反應過來,立即恭敬行禮道:「見過王妃娘娘。」

    姒幽站在台階下,對她道:「我想見太后娘娘,勞煩你通報一聲。」

    那宮人連忙道:「娘娘說了,若是王妃娘娘來,只管進去便是,不需要通報。」

    姒幽微微頷首,收起了紙傘,宮人雙手接過,道:「娘娘請。」

    這陣子因為要解蠱毒的緣故,她確實常來慈寧宮,對這裡已是十分熟悉了,路過庭院時,靠牆的幾株臘梅開了,幽香陣陣,清寒入骨。

    遠遠便看見太后在亭子裡坐著,一名宮婢正在煮茶,銅壺裡的水翻滾著,發出咕嘟咕嘟的輕微聲音,見了姒幽來,太后面上帶起一絲欣然的笑意,拍了拍身旁的坐墊,道:「來這裡坐。」

    姒幽坐了下來,如往常一般挽起袖子,遞過手去,太后探了她的脈象,片刻後才收回手,道:「已大好了,此後不必再用金針引蠱。」

    「多謝太后娘娘。」

    太后擺了擺手,道:「小事罷了,我觀你這心事重重的模樣,不知是因為何事?」

    姒幽頓了頓,目光掃了四周,並不說話,太后見她如此,心中瞭然,揮退了四周伺候的宮婢,道:「你現在說吧。」

    姒幽微微垂下眼,道:「娘娘。」

    「壽王現在明明還活著,為何不告訴皇上?」

    這話一出,空氣便沉寂了一瞬,太后注視著姒幽,道:「你是什麼時候知道的?」

    姒幽回視她,不退不讓,坦然道:「從一開始。」

    那一夜,趙羨回宮向靖光帝稟告趙瑢墜崖之事的時候,姒幽便覺得不對,她一開始就給趙瑢種下了無妄蠱,那時候她能感覺到蠱蟲還活著,可太后制止了她開口。

    起先姒幽尚能保持沉默,直到如今,她看見趙羨的種種難處,再也不能坐視不理了,只需要告訴靖光帝,趙瑢還活著便行了,為何非要將大半的責任讓趙羨來承擔?

    且不說趙瑢還活著,便是他死了,又與趙羨有何干係?

    姒幽再也忍不住,將這些疑問說了出來,太后聽罷,才慢慢地道:「趙羨是要被冊封為太子的。」

    「那又如何?」姒幽眉心微蹙,道:「難道就因為如此,他就要被苛責麼?」

    太后望著她,道:「否則要怎麼做?讓趙瑢回來嗎?」

    她繼續道:「回來之後呢?他心中不服,日後總是隱患,一旦埋下了禍根,來日便會生根發芽,越演越烈,於國無益。」

    說到這裡,太后站起身來,目光望向遠處的宮牆,悠悠道:「可他若是死了,日後便再不會有什麼後患,等過了這陣子,來年開春,趙羨便能冊封太子了。」

    姒幽搖了搖頭,也站了起來,道:「可他如今既是活著,就沒有理由要讓我夫君受這等委屈,日後即便是被冊封了太子,又能如何?世人此刻的誹謗與猜疑,便猶如刻骨利刃,縱然他能忍受,我卻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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