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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6 07:42:17 作者: 未妝
「臣遵旨,」陳御史拱了拱手,道:「晉王爺殿下,今年年初元月十三,晉王府里打死了一名下人,王爺可還記得?」
趙羨愣了愣,回想片刻,才記起當初在府里收了銀子,私下傳姒幽謠言的那個侍女,後來確實是被處理掉了,他微微抿起唇,道:「確有此事,本王記得。」
陳御史神色肅穆,轉頭看向他,道:「那就是了,既然死了人,便是人命案子,何不報官府與刑部?反而將受害之人趁夜匆匆埋了?晉王殿下乃是刑部尚書,堂堂六部之首,豈可如此枉顧大齊刑法,此舉是否有草菅人命之嫌?!」
說到最後,他那張如同風乾的老橘子皮的臉上浮現出激動的表情,唾沫星子都飛出來了。
陳御史說完,又回過頭去,義正言辭地向靖光帝道:「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更何況晉王還是朝廷命官,身居刑部要職,卻視大齊律例為無物,實在令人齒冷,臣懇請皇上重視此事,還枉死之人一個清白,也還世人一個公道!」
不愧是多年的老御史了,僅僅三言兩語,便上綱上線,靖光帝聽罷,眼神微沉,眉頭皺起看向趙羨,沉聲問道:「晉王,陳御史說的,是否屬實?你確實打死了一名侍女,然後將她悄悄掩埋了?」
趙羨上前一步,垂著頭,拱手道:「回皇上的話,臣府里確實是發生過此事。」
聞言,靖光帝的眉心皺得更緊了,神色嚴肅地問道:「那你為何不報官府?」
趙羨不疾不徐地答道:「當時未曾報給官府,原因有二,這侍女當時偷竊了家中銀兩,逾三十兩有餘,按照大齊律例,奴僕犯了偷竊罪,五兩以上便可送往官府,臣當時只是派人杖責了她三十,下手的人沒有輕重,不慎將那侍女打死了,此乃其一,其二,那侍女原是府中買下的,白字黑字寫了賣身契,本就是臣府中所有,是臣的家產,臣處置自己的家產,敢問陳御史,本王何罪之有?」
陳御史被他噎得啞口無言,片刻之後才反應過來,猶自強辯道:「晉王的話,無憑無據,豈能令人信服?」
趙羨頓時笑了笑,道:「既然如此,臣稍後便將那侍女的賣身契與偷竊的贓銀一併找來,呈給皇上過目。」
文武眾官聽了皆是一哂,覺得這陳御史真是沒事找事,打死一個侍女算得了什麼?別說堂堂一個王爺了,就是眾官後宅,還沒有點兒齷齪事兒麼?哪裡就值當他這麼大張旗鼓,還捅到了皇上面前來,小家子氣。
趙羨的話說得滴水不漏,全無破綻,看著下方吶吶無言的老御史,靖光帝按了按眉心,同時也按捺住心中的那一股子隱怒,沉聲道:「晉王此案便先交由大理寺審查,若真有其事,朕也絕不能姑息,今日朝議到此,退朝吧。」
待恭送靖光帝的儀仗離開後,文武百官這才紛紛離開了文德殿,陳御史也趁機混在了人群中走了,倒也難得他一把老骨頭,跑得比兔子還快,像是生怕被趙羨堵住了似的,眨眼就沒了影。
偌大個殿內,很快便人影寥寥,空氣安靜下來,趙羨回過頭,正看見了太子趙叡,兩人對視一眼,皆是從對方眼底看到了敵意。
趙羨輕輕扯了扯唇角,那敵意立即就消散了,快得仿佛是人的錯覺一般,取而代之的則是恰到好處的溫和,他側過身子,讓開路來,輕笑道:「殿下請。」
趙叡緊緊盯著他,眼中的敵意卻未曾散去,那眼神既像是探究,又像是打量,如同某種蓄勢待發的猛獸一般,要在下一刻探出爪子來將他撕裂,過了許久,他才開口道:「孤總算是明白趙振為何一直厭惡你了。」
「孤也覺得你甚是令人厭恨。」
即便是到了相爭的地步,趙羨的表情也是這樣彬彬有禮,斯文溫和,就像戴了一張厚厚的面具,後面卻是森然的獠牙,讓人防不勝防。
聽了他的話,趙羨忽而彎起唇一笑,眼底卻沒有任何笑意,他道:「殿下這樣說,臣心中實是惶恐,不過臣長到如今,只有一樣好,那就是有自知之明。」
趙叡的眼睛猛地一睜,還沒等他再說什麼,趙羨便拱了拱手,道:「臣先告退了。」
第97章
此時已是五月份了,天氣開始有了熱意,日頭當空,明媚的陽光肆意灑落下來,讓人眼前白花花一片,官道兩旁的青草足有膝蓋深了,一眼望去,入目之處,都是深深淺淺的翠色,宛如畫匠潑墨似的。
一匹黑色駿馬自官道遠處快速奔跑而來,如疾風一般,風塵僕僕地在一個小鎮裡停了下來,這個鎮子名叫柳鎮,是一個很小的地方,小的在大齊的輿圖是都找不著它的位置,這裡距離京師有很遠的距離,騎著馬日夜兼程,都足足需要花費半個月的時間。
黑色駿馬停在了一家客棧前面,一名身著深色勁裝的女子從馬背上利落地翻身躍下來,將馬鞭扔給了客棧里迎出來的夥計,讓他將馬牽去餵食草料。
那女子正是江七,她低聲問那夥計,道:「人在哪裡?」
客棧夥計將馬鞭往手腕上繞了一圈,口中答道:「沿著這條街走到底,左轉進去,在槐花巷子裡頭,左邊起第二戶人家。」
江七答應一句,轉身就走,分外利索乾脆,那客棧夥計走到駿馬面前,拉著它的韁繩往後院走去,就仿佛什麼也沒有發生過一般。
江七按照他的話,順利找到了槐花巷子,左邊起的第二戶人家的院子門是開著的,一隻老母雞帶著一群毛茸茸的小雞仔在門口找食,發出清脆的啾啾聲,見到有人過來,老母雞如臨大敵,登時高聳起脖子,張開雙翅,咯咯叫喚著,領著小雞仔們一溜煙躥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