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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6 07:42:17 作者: 未妝
    年幼的趙羨緊緊靠著背後的假山,那凹凸不平的稜角將他的皮肉磨得生痛,他聽見了那沉重的腳步聲慢慢靠近,一步一步,如噬人的野獸似的。

    他嚇得大氣都不敢出一聲,兩隻手拼命捂住口鼻,生怕引起外面人的注意,趙羨甚至看到了外面的人影綽綽,投在了他的腳邊,那影子漸漸放大,放大……

    像一隻可怖的怪物,將整個假山洞口遮住了,那一瞬間,趙羨的心幾乎都停止了跳動!

    正在這時,外面傳來了一聲女子的哭泣低求:「殿下,太子殿下,奴婢不是故意的……奴婢、奴婢真的不是故意的,求太子殿下饒命!」

    隨後是太子的低喝聲:「帶下去!」

    「是。」

    緊接著,女子哭喊起來,聲音悽厲絕望:「殿下!殿下!別、求您——」

    她的哭聲被什麼堵住了,發出嗚嗚咽咽的哀泣,很快,聲音漸漸遠去了,外面也安靜下來,幼小的趙羨驚恐地睜著眼,看著那個假山洞口,如驚弓之鳥一般,生怕那裡會探進來一張臉。

    那個宮女的聲音他太熟悉了,是他母妃的貼身侍婢,小趙羨今日與母妃賭氣,偷偷跑了出來,那宮女極有可能是來尋他的。

    他甚至覺得她最後喊的那兩聲,實際上是在叫他……

    自此往後,趙羨對於大他十歲的太子哥哥,再也親近不起來了,每每見到他,都會不自覺想起那個午後,假山洞口的怪物,還有宮女悽厲的哭求聲。

    所幸他們年紀相差太大,從前也不甚親密,後來太子常常跟在靖光帝身邊,漸漸也與他們疏遠了……

    回憶過後,趙羨的目光漸漸深遠,太子為何要派人刺殺他?難道會是因為當年在假山里聽到的那件事嗎?可是怎麼可能?都已經過去這樣久了。

    但若不是因為那一樁,他與太子遠無深仇,近無新怨,平日裡甚至沒有什麼來往,他何必要下此毒手?

    趙羨想了許久,也沒有想出頭緒,忽覺面上有微涼柔軟的物事輕輕觸碰,他回過神來,卻是姒幽的手指,她眸色沉靜,語氣認真地道:「既然如此,我幫你殺了他?」

    在姒幽看來,有人要殺自己的丈夫,那作為妻子的她,是斷然不可坐視不管的,在她單純的思維中,仇恨只分為兩種,一種是能當場報了,另一種則是不能。

    趙羨不由笑了,他撫了撫姒幽的髮絲,道:「不行,現在還不能殺他。」

    姒幽不解:「他很厲害?」

    「他的身份很厲害,」趙羨解釋給她聽:「太子是父皇親自立下的儲君,未來的一國之主,若是貿貿然殺了,便會引起軒然大波,到時候徹查下來,恐怕會牽連己身,更何況,阿幽,我不願讓你涉險。」

    姒幽似懂非懂,又道:「既然不能殺,那要告訴你的父皇嗎?」

    趙羨搖了搖頭,道:「僅僅憑一枚印章,還遠遠不夠,退一萬步說,就算父皇信我了,又如何能夠讓大臣信我,讓天下人信我?就如蛇打七寸,若不能一舉將他擊中,便不可輕易動手,否則只會反噬。」

    聞言,姒幽不由蹙起眉來:「那又該如何?要放過他?」

    趙羨略微湊近了些,低聲道:「怎麼可能?僅憑我一人之力無法扳倒他,若是還有別人呢?」

    「當初為了得到太子之位,他與賢妃設計讓壽王墜馬,摔斷了腿,若是叫壽王與皇后得知了,會是作何反應?」

    姒幽想了想,道:「那他們也與太子有仇了,可是你要怎樣告訴他們?他們會信?」

    趙羨答道:「雖然時間過去得久了,但是只要有心去查,還是能查出些蛛絲馬跡的,我們不要著急,此事宜緩緩圖之。」

    ……

    關於當年壽王墜馬一事,趙羨便派了他的心腹侍衛段越去查,從太子與賢妃處著手,姒幽得知以後,不免有些疑惑:「為何不用江七?」

    趙羨卻道:「一來,江七消息雖然靈通,但是若想查皇宮內的事情,到底要麻煩一些,二來,我想讓江七跟著你。」

    他說著,摸了摸姒幽柔軟的長髮,笑道:「阿幽,他們都是效忠於你,日後也是要保護你的。」

    趙羨有自己的打算,即便他已深陷泥淖之中,也要竭盡全力,護住懷中的人,凡事三思而行,仔細謹慎,不叫她受到半點傷害,而他自己,亦不能退。

    三月過後,天氣一掃之前的陰雨連綿,氣候也漸漸暖了起來,姒幽坐在廊下,燦爛的陽光自屋檐上傾瀉而下,將她整個人都籠上了一層淡淡的金色光暈,她的手裡正捉著一隻蜘蛛,仔細地看著。

    那蜘蛛足足有成年人的半個巴掌大,八條細長的腿,乍一看上去凶得很,此時卻乖乖地待在姒幽的手心,一動不動,宛如死物一般,比起之前,這隻蜘蛛又有了些微的變化,它原本通體漆黑,背上有著暗藍色的花紋,宛如一個小小的鬼臉,在陽光的映照下,那暗藍色又透著深青色,讓人覺得既危險,又透著幾分神秘的美。

    而此時,那鬼面蛛身上的黑色已經淡了許多,是一種深灰色,姒幽將它放在掌心,仔細地端詳,她從去年冬天開始就將這隻蜘蛛煉蠱,它倒是沒令人失望,一直很乖很聽話,等最後煉成時,鬼面蛛渾身上下就會從深灰蛻化為灰白色。

    姒幽將旁邊的一隻陶瓮揭開,裡面傳來了窸窸窣窣的動靜,密集無比,像是無數的爬蟲一齊爬動似的,她將那隻鬼面蛛塞入了瓮中,然後蓋上了蓋子,緊接著,窸窣聲如急雨一般響起,叫人聽了頭皮發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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