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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6 07:42:17 作者: 未妝
姒幽就這麼打量著他,手中的羊角小錘仍舊一下一下地敲擊著銅磬,應和著祭詞的吟唱,眼裡沒有一絲情緒,如同被冰雪覆蓋住了一般,只是那些狂熱的「鬼怪」們沒有一絲察覺。
祭詞吟唱完畢,姒幽扔下了羊角小錘,緩步走到祭壇中央,那裡擺放著一個巨大的柴堆,足足有半人高,這些柴都是澆了油的,縱使在這種潮濕的大雪天氣,也能燃燒起來。
姒幽舉起火把,往那柴堆中擲去,呼啦一下,火苗躥了起來,整個柴堆被點燃了,映亮了夜空,也將「鬼怪」們的面具折射出明暗不一的陰影來。
姒幽回到供桌旁,那裡擺放著一個陶罐,罐里裝滿了水,她端著那陶罐,繞著火堆一邊走,一邊以手蘸水,灑向祭壇四周,口中吟唱著晦澀難懂的禮文。
直到三遍過後,姒幽停下,將陶罐中的水全數潑入了火堆之中,只聽嗤啦啦幾聲爆響,那火堆的火苗竟然再度躥高了!
人群紛紛跪下,他們再次高聲吟唱起祭詞來,歌頌著母神,以一種虔誠無比的信徒姿態。
姒幽冷眼旁觀著,仿佛事不關己的局外人,冰冷的目光自人群中慢慢逡巡而過,最終望向那熊熊燃燒的火堆。
一聲費力的喘氣在角落中響起,這並沒有打斷祭祀禮,也沒有引起族人們的注意,他們依舊跪拜著,口中高聲地吟唱。
但是緊接著,喘氣聲與咳嗽聲同時響起,接二連三,從人群中的各處傳來,甚至有人咚地一頭栽倒在地。
這下所有的人都發現了不對勁,祭詞吟唱的聲音漸漸停了下來,他們驚疑不定地四處張望,不知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
跪在最前面的一個人站起來,看身量是個婦人,她轉過身去,刻意壓低的聲音很沉:「怎麼回事?」
一個尖細的嗓音答道:「有人暈過去了。」
婦人很是不悅,道:「拖出去,不要打斷祭祀。」
話音才剛落,又是咚的一下,接連響起,這一會同時暈了兩個,所有人都發現了不對勁。
在最重要的大祭祀禮上出現了這種詭異的事情,恐懼和驚疑一瞬間攫取了所有人的心神,難道真的是母神降罪了嗎?
空氣一片死寂,唯有那巨大的火堆依然在嗶嗶啵啵地燃燒著,除此之外,再無其他聲音,整個祭司堂靜得仿佛一座巨大的墳墓。
而正在此時,「噹啷」一聲清脆的聲響就顯得尤其突兀了,霎時間吸引了全部人的注意,他們不約而同地往祭壇上方看去,望見了極其恐怖詭異的一幕情景。
卻是替人牲刺面剖腹的執刀人,她不知何時已扔了刀,一雙沾滿鮮血的手死死掐住了自己的喉嚨,用力之大,十指幾乎深深陷入了肉中,像是恨不得把自己的脖子給擰斷一般。
她的喉嚨里發出嗬嗬的喘氣聲,像是一個窒息的人在拼命地汲取空氣,可是卻無濟於事,無論她如何用力,空氣依然越來越稀薄,脖子上青筋暴起,她嘶聲叫著,分外恐怖,仿佛地獄裡爬上來的鬼怪,令人脊背發寒,從頭涼到腳!
幾乎沒人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所有人都呆住了似的,望著執刀人古怪的動作,在她甚至開始試圖用指甲摳挖自己的喉嚨時候,總算有人反應過來,正是之前發問的那個婦人,厲聲道:「拉住她!」
這一次她忘了掩飾自己的聲音,姒幽一下便聽出來了,那個人是三長老。
三長老一發話,自然是有人聽的,幾個族人立即衝上去,將執刀人的手腳牢牢抓住,哪知那執刀人不知發了什麼瘋,力氣竟然極大,兩下便甩開了抓她的人,她自己也因為站立不穩,跌倒在地。
她喉嚨里發出嗬嗬之聲,像咆哮的野獸,手指在地上胡亂摸索著,抓到了那把刀,往脖子上大力一送,只聽噗嗤一聲,無數滾燙的鮮血爭先恐後地噴涌而出,濺起足足一丈之高。
濃重的血腥氣霎時間在空氣中瀰漫開來,幾乎在場所有的族人都呆住了。
大祭祀禮上竟然出了這種怪異可怖的事情,所有人都不知所措,寒意一瞬間侵襲了每個人的心底,空氣一片死寂。
正在這時,有一個人動了,是姒幽,他們的新任祭司。
姒幽慢慢走到那死去的執刀人身旁,低頭端詳了許久,然後伸出手去,在眾目睽睽之下,揭下了屍身戴著的面具,通明的火光讓一切都無所遁形,那人的面孔無比熟悉,竟然是一向以溫和待人的大長老。
「啪——」的一聲響,姒幽將面具輕輕扔到了一旁,她打量著死去的大長老,那雙眼睛還兀自瞪大著,神情恐懼,嘴唇烏紫,面孔漲紅,看上去頗為可怖。
時隔六年,姒幽終於看清了鬼怪們的臉孔,如此熟悉,如此平常,她們甚至還對她善意的笑過。
一邊笑著,一邊揮起了鋒利的屠刀。
旁邊再次傳來嗬嗬的喘氣之聲,不同的是,這次不止一個人,幾乎所有的族人們都感覺到了,空氣仿佛越來越稀薄,令他們無法自如呼吸。
喉嚨像是被什麼粘稠的東西堵住了一樣,無論他們如何用力,都沒有辦法呼吸到一絲絲新鮮的空氣,這令人忍不住想要用什麼挖開喉嚨,好使得空氣能夠順利進入。
直到這時,他們才終於感受到了執刀人那時的絕望,然而已經太遲了!
不少人因為太過用力,甚至把脖子摳挖得出了血,仿佛這樣才能使得他們好受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