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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6 07:42:17 作者: 未妝
姒幽沒再說話,眼底掠過幾許深色,再次歸為平靜,她心裡想,好了就好。
竹林小居,姒幽坐在房間裡,任由幾個族中的老婦人擺弄,長長的青絲被挽起來,編成髮髻,姒眉從內間捧著一套喜服出來。
這喜服是她親手替姒幽做的,寸寸蠶絲紡織成絹,又染成了玄色,披在姒幽身上,襯得她皮膚欺霜賽雪,如玉雕琢,而眉目卻顯得愈發清冷了,好似枝頭盛放的玉蘭,可望而不可接近。
姒眉一聲不吭,低頭替她繫著腰帶,姒幽垂眸,輕輕摸了摸她的發頂,仿佛無聲的安慰。
直到一切打理完畢,一名老婦笑呵呵道:「時辰到了,少祭司,該去迎新夫了。」
姒幽便率先穿過了廳堂,一行人的腳步輕輕走過,驚起了暗處的微塵,消失在大門口。
房間裡,趙羨倚靠在牆邊,手裡拿著一卷書簡,目光凝在那幾行字上,仿佛看得入了神,直到外面的動靜消失,他才略微動了動,直起身來,走到窗口處。
外面的雨不知何時已經停了,竹林里一如既往的死寂,正值黃昏時候,天色呈現出一種異樣的昏黃,什麼都看得分明清晰,所以趙羨能清楚地望見少女的背影。
玄色的喜服將她的身形勾勒出細細的線條,烏黑的發被編成髮髻,一束青絲順著腰背垂落,從這個方向能看見她玉白色的脖頸,纖細得好似嬌嫩的花莖,輕輕一碰便會折斷。
她帶著那些族人,頭也不回地離開了院子。
趙羨靠著窗,修長的食指不自覺地輕輕敲打著陳舊的書簡,腦子裡漫無邊際地想著,這裡的婚禮與外面好像很不相同,為何新娘要離開家中?難道不是應該在家裡等著新郎來接麼?
對了,她成了親,是不是就不會回來了?
她……要成親了。
趙羨陷入了怔忪中,許久之後才回過神來,不免失笑自嘲,她成親,與自己又沒有什麼干係,左右到了明日,他就要辭行了,這裡確實像一個被世間遺忘的桃源,可是他本就不是桃源中人。
終究是要離開,要告別的。
昏黃的天色漸漸暗了下去,姒幽跟著族人到了一座院子前,裡面靜悄悄的,沒有人聲,一名老婦將手中的羊角燈遞過來,姒幽接過,把那盞燈掛在了院門的門頭上。
不出片刻,院子裡終於有了動靜,燈火接二連三地亮了起來,空氣中依舊沒有一絲人聲,這場景看起來詭異無比。
門就是在這一片死寂中被打開了,燈燭將整個院子映照得燈火通明,按照巫族的規矩,新娘是不可以進屋的,姒幽就在門口站著,漠然地看著門裡走出來的青年。
姚邢身穿與她一樣的玄色袍子,布料在火光的映照下,呈現出一種黑中帶赤的色澤,像乾涸的鮮血。
姒幽與他對視一眼,兩人互相垂首,長長一揖,期間沒有任何人敢說話,據說是因為新人婚禮的時候,母神會在旁邊觀看,予以祝福,若是開口說話,就會驚走母神,此乃大忌。
這沉默的婚禮有條不紊地進行著,姒幽抬手再次取下了門頭上的羊角燈,率先往來時的路走去,姚邢跟在後面,目光貪婪地掃過她裸露在外的如玉脖頸,眼神像是垂涎,透著一種迫不及待。
天色此時已經黑透了,幽幽的燈籠光芒將路上的草葉映照得影影綽綽,幾盞燈燭如火蛇一般,蜿蜒爬過山道,向著竹林深處游去。
沒有人語,沒有笑聲,唯有細碎的腳步,這情形不像婚禮,倒像是喪禮。
第9章
等到了院子門口,所有人都不約而同地停下了步伐,唯有姒幽舉止如常,在廊下脫了鞋,赤足進了屋,姚邢緊隨其後,他迫不及待地跟了上去,屋子裡沒有點燈,漆黑的夜色轉瞬便將他吞沒了。
再看不見兩位新人的背影,為首的老婦慢慢地道:「回去吧。」
「是。」
姒眉咬了咬下唇,回頭看了那竹屋一眼,這才隨著族人們離去。
趙羨自然聽見了外面的動靜,腳步聲輕緩地踩過竹製地板,這是姒幽。
他聽出來之後,竟然鬆了一口氣,心想,她回來了。
並沒有他之前所想的那樣,一去不復返。
然而緊接著,他又聽到了一陣陌生的腳步聲,沉重,拖沓,像是一個男子。
趙羨登時屏住了呼吸,微微側著耳朵,聽那腳步聲跟在姒幽身後,往竹屋盡頭的屋子走去,那裡是姒幽的房間。
所以……這個人,就是她的丈夫了?
趙羨不由自主地捏緊了手,竹簡都被他捏得發出輕微的響聲,一股酸脹的感覺不由控制地騰升而起。
他想,這巫族是怎麼回事?不是成親嗎?為何新郎會跟著來新娘的家裡?
難不成他還得隔著屋子聽他們兩人睡覺不成?
一時間,趙羨滿心都是酸味兒,仿佛驟然打翻了一壇三十年的老陳醋,酸得他臉色都變了。
這廂趙羨的反應,姒幽是一概不知的,她進了自己的房間,燈燭瞬間便點燃了,姚邢一個箭步上來,便伸手要去摟她,卻被姒幽輕輕擋開。
姚邢神色微變,姒幽視而不見,逕自從櫃中取出一壇酒並兩個陶碗來,她跪坐於竹蓆上,揭開酒罈的木塞,開始倒酒,動作不緊不慢,如行雲流水一般,如此簡單的動作在她做來,也是十足的賞心悅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