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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6 07:42:17 作者: 未妝
    趙羨的腿才換了藥,這時竟然有些犯困了,他與姒幽說了幾句話,有時候能交流,有時候又雞同鴨講,誰也不知道對方在說什麼,只能做手勢,兩人倒也不介意,說到最後,趙羨的聲音越來越輕,姒幽不經意轉頭一看,那男人竟然開始打起盹來。

    她心想,這人倒是心寬得很,在這裡也敢睡覺。

    姒幽手裡的動作停下了,她輕輕哼了幾聲,聲調古怪,宛如一句短促的歌謠,一隻細小的蟲子自竹製的地板縫隙里爬了出來,它動作極快,順著趙羨的衣袍迅速往上,最後停在了肩膀處,緊接著,奇異的一幕發生了。

    那蟲子原本青色的背殼漸漸變化起來,變成了鴉青色,與那衣袍的顏色如出一轍,打眼一看,什麼也看不出來,就像那小蟲子倏然憑空消失了一般。

    姒幽沒再逗留,起身去了竹屋最深處的那間屋子,因為採光不太好,裡面黢黑一片,然而在她踏入門的那一刻,燈燭瞬間自燃起來,暖黃的燭光將整間屋子映得燈火通明。

    木盆里還浸泡著昨天刻好的竹管,此時它通體已經成了碧色,仿佛綠玉雕刻而成似的,在燭光下顯得十分漂亮,簡直到了晶瑩剔透的地步。

    姒幽將竹管從盆中撈起來,用乾淨的麻布細細擦拭乾淨,動作輕柔細緻,宛如在對待喜愛的情人。

    等竹管內外都被擦乾了,她忽然哼起了一曲小調,與之前在廊下哼的那一句截然不同,音調怪異而有韻律感,寂靜的屋子裡驟然傳來一陣細密的聲音,像是急雨敲打著窗扇。

    那聲音越來越近,姒幽微微轉頭,只見一點金色在燭光下顯得十分亮眼,那竟然是一隻金色的小蟲子,只有半個指甲蓋大小,生得小巧玲瓏,頭生細長的觸角,身軀圓圓的,好似蠶豆,翅膀微微振動著,飛了起來,落在了姒幽的指尖。

    急雨聲戛然而止,它親昵地蹭了蹭施嫿纖白的手指,然後收斂起雙翅,一頭鑽進了竹管之中,發出了愜意的細鳴,仿佛對於這個新居十分滿意。

    姒幽將竹管蓋好,用一根黑色的棉繩綁著,系在腰間,這是她的心蠱,快要養成了。

    巫族的每個女子都有屬於自己的心蠱,從她們蹣跚學步開始,母親會教她們認蠱,四歲的時候,她們會擁有第一隻蠱蟲,正式學習煉蠱,巫族的蠱蟲有數百種之多,每一隻都有不同的用處,而心蠱就是其中最為重要的一隻。

    一個人一生只能有一隻心蠱,當心蠱煉成之日,也正是少女成人之時,這證明她已長成了一個獨當一面的大人了,可以娶親,可以生子,可以做任何想做的事情。

    趙羨驟然驚醒,猛地睜開雙目,少女已經不見了,面前只有一把小小的刻刀,還有一根纖細的竹管,看樣子是刻到了一半離開了。

    雨還未下,風已經停了,空氣中充滿了詭異的寂靜,連蟲鳴聲也不見,就像此間的活物全數死去了一般,靜得可怕。

    趙羨疑惑地皺起眉,發生了什麼?

    第6章

    大雨來得猝不及防,廊下很快就被打濕了,趙羨只能慢慢地挪到屋裡去,天色陰暗無比,雨聲淅淅瀝瀝,如瓢潑一般。

    他倚靠在門邊,手裡拿著那根竹管,仔細看著,入手沁涼,上面刻著複雜的花紋,不知是做什麼用處的。

    正在這時,裡屋傳來輕輕的腳步聲,趙羨抬起頭來,只見姒幽正緩步而來,目光停在他的手上。

    趙羨見了,立即解釋道:「外面下雨了,我擔心這個會被淋濕。」

    這句話姒幽沒聽懂,她只是淡聲道:「別亂動這裡的東西。」

    趙羨有些發懵,他雖不明白對方說了什麼,但是那鄭重告誡的語氣還是聽出來了,立即意識到不妥,將那竹管放在了桌柜上,想他長到如今,還是頭一次被人當面這麼不留情地斥責,倒也是稀奇事兒。

    姒幽不欲多作解釋,對於她來說,不讓趙羨胡亂動這裡的東西,確實是為了對方好,畢竟,就連姚邢那種人都不敢隨意出入竹林小居,若是一個不慎,趙羨死了,那她原本的計劃就落空了。

    山裡的雨來得快,去得卻慢,又正值雨季時候,大雨小雨整日不斷,竹林中雨聲淅瀝,聽在耳中,倒很好入眠,趙羨就連腿傷的疼痛都要忽略了。

    過了兩三日,他行走時也不必扶著牆了,姒幽給他削了一根拐杖,能拄著走,只是動作仍舊是慢,不過這已經比趙羨想像中要好很多了。

    姒幽常常出去,短則半日,長則一日,除此之外,趙羨沒在竹屋裡見到過任何人,就連第一日見過的那個少女也不曾露面,就仿佛這裡除了姒幽,再沒有其他人。

    倒真的好似竹林深處的精怪了。

    趙羨心裡失笑,這幾日下來,他與姒幽的交流也多了一些,這座竹屋雖然不小,但是有很多屋子是不許他進入的,也有很多東西不許觸碰。

    規矩倒是不少,趙羨這麼想著,不過他原本也是飽讀詩書,遵循君子之禮長大的,即便是心裡好奇,他也不會去窺探主人家的情況,尤其對方還只是一名孤身女子。

    於是趙羨的活動範圍,僅限於灶屋和小廳,廊下,以及他的臨時住處。

    養傷的日子未免有些無聊了,這一日,他忽然想起自己住的那屋子裡有一整架的書簡,便想取來看看,趙羨拄著竹棍去了書架旁,上面擺了密密麻麻的竹簡,一絲灰塵也沒有,看上去有人經常擦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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