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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6 03:38:55 作者: 蘇放英
    一般夢都是不知道什麼時候就結束的,她不能浪費時間。趁著時間還早,就到花園裡逛逛,順便找個沒人的角落活動活動筋骨好了。

    盛慕槐換上易於活動的洋裝和白色平底運動鞋,獨自走到花園。這裡芍藥,牡丹和玉蘭爭相開放,花瓣還打著露水,山石間傳來一聲聲鳥雀清脆婉轉的啼鳴。

    走著走著,靜謐中傳來「篤篤」的聲音,這聲音由緩至急,仿佛有人拿著木杖子在石板上不斷地敲擊。

    盛慕槐怎麼會不知道,這是踩蹺才會發出的聲音。

    一定是辛老闆在練功。

    按捺住內心的悸動,盛慕槐從山石後探頭一看,果然看到穿著白色練功服,纖腰上系一根靛藍色帶子的辛老闆。

    他已經練了一會兒子功了,白皙的臉上染上了紅暈,仿佛淺淡的桃花瓣一樣,不施粉墨也自有一種在台上的那種魅力。

    他正在跑圓場,木蹺踩在腳下如同無物,他山榜拉得很圓,姿態又極美,最後簡直像要在石板上飛起來一樣。

    盛慕槐也苦練了十幾年蹺功,此時和辛老闆一比,自覺還是欠一分火候。

    跑完圓場辛韻春又開始練起魂步。只見他先是忽左忽右忽前忽後,不知怎麼忽然停住,一隻腳靈動地在空中一翹,然後原地轉三個圈,做出甩手帕的姿勢,亮相。

    乾脆利落又漂亮,這是《活捉三郎》里的身段,盛慕槐忍不住叫了一聲好。

    她從山石後轉出來打招呼:「韻春哥,早上好。」

    辛韻春見是她,拿出石青色的帕子擦擦額頭的汗,微笑著說:「早上好,曉柔。」

    又關切地問:「你怎麼起得那麼早,是昨天沒睡好嗎?」

    盛慕槐搖頭:「我睡得很好,客房的床很舒服,只是習慣早起了。」

    「辛老闆,不,韻春哥,我沒打擾到你練功吧?」

    辛韻春擺擺手,說:「沒有,本來還想叫陳媽晚點叫你起來呢,既然你已經起了,我練完功大概七點咱們一起吃早餐?」

    「好呀。那我可以在這裡看看你練功嗎?」 盛慕槐小心翼翼地問,又說:「我就坐在那邊迴廊下,不會打擾你的。」

    「當然了。就是早上有些涼,我叫傭人給你拿件外套來。你一直看我練功會無聊的,要不再拿本書來讀吧?」

    「怎麼會無聊呢?不會無聊的。」 盛慕槐連連擺手,她都看不夠聽不夠,哪裡有心情看書。

    辛韻春笑了,沒強迫她看書,但還是要傭人給黃小姐拿了外套和一杯熱牛奶過來。

    盛慕槐披著外套,捧著熱牛奶,看辛老闆在不足五米遠的地方練功。下腰、搶背、拿大頂、串小翻、蹦子……辛老闆的腰肢無比柔軟,做這些動作也舉重若輕,沒別的說,就是一個字:美。

    等他練完,便站定,調整片刻呼吸後,對著牆壁喊嗓。

    悠遠、圓潤、嬌美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來,不過是些「咿」,「呀」,「嗚」的漸強漸弱的音節,卻有讓人著迷的魔力。

    盛慕槐覺得自己骨頭都酥了,和剛剛在枝頭啼鳴的鳥一樣噤了聲,捧著臉沉迷在這穿過牡丹芍藥花的水音里。

    辛韻春喊完嗓,轉頭一看她傻愣愣的樣子忍俊不禁。走過來,纖長漂亮的手在她眼前晃晃說:「走吧,帶你去吃早飯。」

    說完,連他自己也有些驚異於他語氣的寵溺和隨便了。

    可不能讓小姑娘誤會,辛韻春心想。

    可連他也覺得,盛慕槐對他那種天然的依賴和仰慕並無關乎男女之情,而自己看她也只當是一個可愛的小妹妹,只是無端很親近,仿佛他們已經認識很久了,甚至還隱隱有點兒……慈愛?

    自己才二十出頭怎麼就有種當人長輩的感覺了,辛韻春好笑的搖搖頭。

    早餐桌子上擺了中西各色食物,咖啡、麵包、黃油果醬、糖油餅、小籠包、豆漿……應有盡有,不過辛老闆面前只放了一小碗清粥和一杯豆汁。

    「等會我要吊嗓,不能吃太多,你想吃什麼就吃什麼。」 辛韻春說,同時他又有點促狹地舉起那杯豆汁兒說:「這是北平的特色美食,你要嘗一口嗎?」

    盛慕槐一看見豆汁兒,立刻就能聽見肚子裡嘰里咕嚕的聲音。

    珍愛生命,遠離豆汁。她趕緊擺手,拿了一杯豆漿和兩個小籠包,表示自己吃這些就足夠了。

    辛韻春笑著把杯子放下:「逗你呢,小姑娘早上多吃點,別減肥,等會兒咱們還要打網球,可費體力了。」

    盛慕槐看看辛韻春纖細的手腕,再看看自己,表示您還是別勸了。

    辛韻春說:「你這樣就剛剛好。現在是新社會,纖細柔弱已經過時了,女性要有健康的美。」

    聽辛老闆這樣說,盛慕槐在吃了兩個肉香十足的小籠包後,把手伸向了罪惡的糖油餅。管他呢,在夢裡又不用為了唱戲節食,吃吃吃。

    辛韻春看盛慕槐吃得香,不知怎麼就很有成就感,甚至想摸摸她的腦袋。

    盛慕槐嘴上沾了點兒餅屑,抬頭看辛韻春,呀,辛老闆正單手支頤含笑看著自己呢,她的臉立刻就紅了,嘴裡的餅它忽然就不香了。

    她剛剛是不是有點兒沒吃相?

    「你這兒。」 辛韻春看著盛慕槐飽滿白皙的臉,戴著藍寶石戒指的手指指了指自己的嘴角。

    「啊?」 盛慕槐沒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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