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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6 03:38:55 作者: 蘇放英
太平園是鼎成豐科班當年御用的場地,辛老闆組班後也曾經多次在太平園獻唱,它對爺爺和李師伯來說都有著非同一般的意義。
「太平園不是荒廢了二十幾年了嗎,劇組好像把它租下來又復原成民國戲樓的模樣。您們……想去看看嗎?」
李韻笙和辛韻春對望了一眼,往事浮上心頭。
李韻笙說:「我們是外人,你們在拍電影呢,不好去看吧?」
「李師伯,您在戲曲界輩分那麼高,這電影又是鼎成豐科班作為原型的,導演巴不得您能提點一二呢。您說一句話,可能電影就受益無窮。」
「我就怕這個。韻春他不想讓別人圍著,我一去,你們劇組裡那些戲校的孩子和京劇團的演員就都知道了。」
也是,盛慕槐遲疑了。爺爺臉上也有一道疤,如果和李韻笙一起出現,也太引人遐想了。
「這樣吧,你帶你爺爺去看看就行了,我總有機會去看的。」
爺爺是想去的,他說:「別聲張,我坐在台下看看舞台就行。」
既然那斷瓦頹垣都能重建,昔日輝煌的見證者也自可以去緬懷一番吧。
***
太平園始建於清末,曾經是設茶座的戲園,但在爺爺他們登台演出的時候,已經改成了新式戲院。
雖然建築外觀仍舊保留傳統,內部重建的舞台卻寬敞明亮,有聲光電等現代設備。除了樓上的包廂仍設茶座以外,上下兩層樓都改成了西方劇場式的連排座位,一個戲院共有八百座。
盛慕槐和爺爺走到太平園外,已經很驚嘆。
那掉漆的柱子和殘損的牌坊整修一新,寫著「太平園」繁體字的招牌重新掛在樓門上。門口放著寫戲碼的水牌子,還停著幾輛黃包車,有人進進出出搬運戲箱,好像時光又倒退回六十年前。
跟著搬戲箱的人進去,劇場的燈大亮著,照得舞台和四周一片通明。那些低垂的絲絨帷幕,雕花的欄杆,歷歷在目,盛春看得仔細,一切都同從前沒什麼分別。
昨天和盛慕槐聊天的李場務過來,見到她身後還跟著個老人家,有些驚訝,盛慕槐笑著介紹:「這是我爺爺,和戲曲也有些淵源,今天來看看。」
「是盛大爺啊,您好您好。」 李場務熱情地打招呼,又對盛慕槐說:「我帶你去化妝室吧,導演說你熟悉辛老闆化妝的方法,讓你替池先生和小萬化妝呢。」
「好,爺爺,你跟我一起去吧?」 盛慕槐回頭問。
「不,我不打擾你工作。」 盛春搖搖頭,指著一排座位問場務:「我能在那裡坐著等她嗎?」
「當然,您坐著,想坐多久就坐多久。就是這兒冷,那什麼,小崔給盛大爺倒杯熱茶過來!」 李場務喊。
「爺爺,您真要一個人在這裡呆著?」 盛慕槐有些不放心地問。
「沒事,我就想再感受感受這老戲院。」 爺爺微笑著說。
盛慕槐點頭,終於和李場務走了。半道上,李場務問:「你爺爺以前應該常來太平園吧?」
「你怎麼知道?」 盛慕槐有些吃驚。
「只有老觀眾才會對這個園子那麼有感情啊。也挺好的,你知道吧,這兒差點就要拆遷蓋樓房去了,如果不是咱們的投資人及時買下,這個老戲院就沒了。」
「勝望班把這裡買下來了?」 盛慕槐問。
「嗯。」
「班主不是在香港嗎,能拿這樓幹什麼?」
「誰知道,但空著也比拆了好,這是多少老首都人的回憶呀。」
***
池世秋和萬星明穿著水衣子,坐在椅子上,另外一個京劇化妝師負責給他們打底,盛慕槐就替池世秋塗指甲油,邊囑咐他:「塗好以後手別動,擺在桌子上晾乾。」
池世秋的手指修長白淨,指甲從來都剪得很短,現在為了演戲特意留長了些,塗起紅色來形狀很是好看。
池世秋左右看看自己的手,笑了:「沒想到這輩子還有塗指甲油的一天。」
「多好看呀,女生都羨慕的手呢。」 盛慕槐說。
池世秋本來就白皙,打過底妝後整張臉和粉撲子一樣白,更顯出眼周與額角底紅的濃烈。
「閉上眼睛,我給你化眼妝。」 盛慕槐拿起一隻刷子,沾上胭脂,湊近池世秋開始畫起來。他的睫毛既長且密,在刷子下微微輕顫。
池世秋耳朵尖暈開一點紅,不大自在地往後面退了一點,被盛慕槐阻止了。
「別亂動。」
她的手很穩很快,把胭脂在他眼皮上暈染開,那顏色就像是深淺不一的桃花瓣,又十分貼合池世秋眉骨的輪廓。
盛慕槐還是想把池世秋往爺爺的扮相上靠近,所以胭脂的面積也鋪陳的大了一些。
「我要畫眼線了,別動。」
萬星明也好奇地圍過來看盛慕槐的化妝步驟。
盛慕槐有一點近視,畫眼線時身體便離池世秋更近了,一隻手輕輕抬起他的下巴,一隻手拿著筆在他眼角畫出一道斜飛的濃墨。她專心致志,心無旁騖,卻沒想到在外人看來,這幅景象會有多曖昧。
正在這時,化妝室的門被推開了,鬍子陽帶著凌勝樓進來了。
他們正好看到了盛慕槐抬起池世秋下巴靠近的這一幕。
盛慕槐一邊填充勾勒還一邊說:「你的眼睛形狀好,太適合旦角扮相了。其實你演老生就夠風流的了,如果演旦角,那咱們都沒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