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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6 03:38:55 作者: 蘇放英
鬍子陽上去試了試,很滑,穿棉鞋都容易跌倒。他看向盛慕槐腳下那雙極窄小的蹺鞋,再次確認:「慕槐,你確定沒有問題嗎?」
盛慕槐篤定地說:「沒問題。」
她都不記得在鳳山外那條結冰的小河上,在系統困難模式下跑過多少次圓場了,這已經是刻在她血液里的技藝。
「好,那各機位預備!」
場記打板,鬍子陽說:「Action!」
盛慕槐踏上了那層薄冰,在冰面上飛快地跑起來。白月季拿著根棍子在後面抽,可每每要挨到她的衣角,她已經跑到前面去了。
如果不是剛剛親自試驗過,鬍子陽都不敢相信冰面其實是滑的。盛慕槐在冰上有如一隻輕巧掠過的燕子,不留下任何痕跡。
不僅是鬍子陽,在場圍觀的所有人都驚呆了。
他們雖然從事藝術行業,卻對京劇沒有太深的了解,也從來沒想過當冰上踩蹺跑圓場的場景真實呈現在面前的時候,會有那麼大的衝擊力。
那是一種技巧和美感的結合,讓人不由自主地心生敬佩。萬星明眼睛裡的渴望都要溢出來了。
「Cut!」 鬍子陽說:「過了。」
盛慕槐停下來,走出冰面,鬍子陽上前跟她講戲:「剛才那條很好,下面我們拍榮泠春蹺功還不那麼嫻熟的時期,你踩到冰面的時候先猶豫,被師父抽一棍後跌跌撞撞往前跑,在剛才標記的A點摔倒。倒了以後我們會換萬星明上去拍特寫。清楚了嗎?」
「好的,懂了。」 盛慕槐進入狀態後,也是旁若無人的。
下面這條也是一次過。別看萬星明年紀小,入戲卻很快,小榮泠春的種種神情把握的恰到好處。
盛慕槐看著他練戲時的刻苦,和師兄弟們有愛溫情的互動,好像真的窺見了爺爺的一點童年似的,不自覺露出了姨母笑,然後又有一點想哭。
她總是想到辛韻春這三個字就鼻酸,有個時候自己都不敢相信,一個人怎麼會那麼喜歡另一個人呢?即使他風華絕代時並不曾和她有過真正的交集。
爺爺是對的,辛韻春比榮泠春幸運。可是如果她沒有穿越呢?帶著一條醜陋傷疤作為看門撿廢品的老頭度過餘生的辛韻春,真的會比縱身一跳不管死活的榮泠春幸運嗎?她看未必。
她真的只能慶幸自己成了爺爺的孫女,才沒有讓爺爺帶著那麼多那麼多的遺憾獨自離開。
與此同時,一架由大陸最南端啟程的飛機經過近四個小時的飛行,降落在首都國際機場。
一個氣質硬挺冷峻,身材高大結實的年輕男人坐在扶手椅上,凝望著窗外熟悉而陌生的灰濛濛的天。
身後的幾個毛頭小伙子已經耐不住站起來,紛紛去拿行李,四周鬧嚷嚷的,卻沒有誰敢來打擾他。
好像一降落首都,腦海中就響起弦樂鼓板聲,少年往事一幕幕浮上心頭——帶著草的清香與雪的冰涼。
他眼神溫柔下來。低沉地念道:「槐槐,鳳山,我回來了。」
第80章
演完自己的部分, 盛慕槐沒有走,她還想再多看一些小榮泠春的表演。
休息的時候,鬍子陽的大哥大響了。他聊天的語氣少有的正經官方, 掛斷電話後,滿面春風地說:「勝望班已經到首都了, 還帶著一批訂製戲服,要登台的演員明天都去太平園試戲妝和服裝。」
盛慕槐沒參與戲服製作的事兒, 不解地問:「怎麼戲服會到香港訂製?」
鬍子陽解釋:「咱們投資人從香港, 台灣和海外購回了一批民國時候保存完好的頭面, 其中也包括辛老闆的一批頭面。大小榮泠春的戲服都是根據辛老闆留下的照片和影像找香港、台灣的老工匠手工製作的,可花費了不少功夫。」
「他可真走心。」 盛慕槐感慨的同時又覺得很幸運。對勝望班班主的印象一下就拔得非常高。
鬍子陽點頭:「廢了那麼多心思,就是要還原出一個絕代風華的名旦。」 他對池世秋和萬星明期許地說:「所以,明天請讓我見識到一代名旦榮泠春的風采。」
盛慕槐從片場回到家的時候已經是晚上六點半了。
爺爺見她周身都像裹了一層寒霜似的,心疼地問:「怎麼樣,外面冷吧?」
「嗯。」 盛慕槐朝暖爐靠攏。
「所以下次要主動穿毛褲,聽到了嗎?」 爺爺說。
「嗯嗯好的好的。」 盛慕槐點頭如搗蒜,爺爺這才滿意, 坐在盛慕槐旁邊問:「今天第一天拍攝怎麼樣?」
「很順利,我都是一條過的。在冰上跑圓場和在板凳上站蹺都沒出差錯。」 盛慕槐語氣里有求表揚的小驕傲。
「滿招損,謙受益。」爺爺彈了下她腦門:「——再接再厲。」
盛慕槐揉揉腦袋,嘟囔說:「劇本里的榮老闆可溫柔了, 才不彈人腦門兒呢。」
「這才是『但見新人笑,那聞舊人哭』呢!」 爺爺用韻白念道,一手仿佛在虛空中扶住水袖, 擦了擦並不存在的眼淚。
「不不不,辛老闆永遠是我心目中的number one。」 盛慕槐趕緊說,盛春忍不住笑了。
爺爺這些年越來越快樂,對戲曲那種純粹的熱愛又煥發了。他身體恢復得很好,甚至比在槐上鎮時還健康,都這把年紀了,還每天跟師兄在院子裡練功呢。
吃飯的時候,盛慕槐說:「明天我們要去太平園試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