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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6 03:38:55 作者: 蘇放英
盛春卻坦蕩起來。他扶著輪椅自己站起,在盛慕槐的攙扶下走進小屋,對李韻笙說:「除了槐槐送我的禮物,這裡也沒什麼值得帶走的東西。」
他走到那隻裝了他當年行頭的盒子前,仍然虛弱的手留戀地撫摸著盒蓋。他不再怕這隻盒子了。
李韻笙走到他身邊,盛春指著那隻竹笙笑著說:「師兄,這是你加上的吧,這麼多年你畫功見好了。」
李韻笙還有些不好意思,虎著臉罵道:「那個邱博洮就是故意磕磣人,選了咱們春笙社的標誌卻不帶上我。可他別忘記了,春笙社就是你我兩人名字的縮寫,他能避得開嗎?」
盛春笑了:「師兄,您今年貴庚啊?」 怎麼還跟小孩兒一樣吃起醋來。
李韻笙不說話了,上前去抱起那隻盒子:「你在屋裡歇著,這些寶貝我給你搬出去。」
***
盛春走得那天,於學鵬全家包括薛山都來相送了。他們已經知道盛春的真實身份,但是對他親近的態度並沒有任何的改變。
「老盛啊,你去首都可別忘記咱們槐下鎮的老夥計,我年紀也不小了,還想多看見你幾次呢。」 薛山說。
「老薛你放心,我過年過節都回來,槐下鎮可是我的第二老家,也歡迎你們來首都找我。還有班主和雪梅,沒有你們我可能都不在啦。我應該再次真誠地向你們道一聲謝。」
說完,盛春站起來朝於學鵬和李雪梅鞠躬,這可把兩人嚇一大跳,他們一邊回禮一邊避開,又叫李韻笙李老快把盛春給扶住。
盛春雖然站不了太久,還是堅持和所有人一一擁抱,這才上了火車。
***
盛春到首都再次做了CT檢查,結果顯示他腦部的病灶全部消除,身體已經沒有大礙了。
這結果讓李韻笙萬分感嘆,這次真是老天爺開眼了。
盛春於是搬入了萬順胡同,住進了李韻笙不大的家。
這四合院現在的狀況比自己住得倉庫好不了多少,到處亂糟糟鬧哄哄的,每戶人家都在外面自己搭了些凌亂的棚子。
但是那門口的影壁,那古老的磚瓦石獸仍舊立在原處,讓盛春能看到舊事的影子。
一進李韻笙的家門他就看到了擺在桌上的兩人的劇照,興致勃勃地拿起來研究了半天,說:「你瞧,咱們倆當時多年輕啊。」
李韻笙笑著說:「是啊,現在咱們都成老頭了。這可真是『連來帶去十八春』吶。」
盛慕槐回到學校上課去了,但只要周末有時間就會去陪爺爺。
沒過多久,盛春就提出了要請范玉薇吃飯的要求:「她是你師父,照顧你教育你這麼久,我是該和她見一面,當面感謝她的。」
盛慕槐早跟師父解釋了事情的來龍去脈,范玉薇一聽辛韻春請她,笑了:「沒想到我和辛老闆竟會在這種情況下見面。行,我把我先生也帶上,他們兩個當年也是老相識了。」
當天晚上賓主盡歡,只是范玉薇對著盛春突然苦惱起來:「槐槐叫你爺爺,又叫我師父,我豈不是比你要低一輩?」
「恐怕是這樣,我也沒法子。」 盛春笑著攤手,「誰叫你當初就看上了我的孫女呢?」
范玉薇:……哼。
當初打對台就沒贏過他,現在竟然又在這裡輸了。好氣啊。
盛春笑了:「得了,跟你開玩笑呢。槐槐叫我師兄不也是師伯嗎,這生活上的輩分和唱戲的輩分咱們各論各的。」
范玉薇這才覺得好過了。
飯後幾位長輩打起了麻將,盛慕槐就忙碌而高興地收拾起碗筷來,收拾完了她坐在爺爺旁邊幫他買馬,十買九中,爺爺笑得眼睛都彎起來,摟住她說:「槐槐就是我的福星!」
電視機開著,裡面播放的晚間新聞里傳來了凌風被雙規的消息,不過麻將聲里並沒有一個人在意。
***
盛慕槐畢業以後,被分到了首都青年京劇團。新秀賽進入決賽的許多演員,包括柳青青,唱《霸王別姬》的包月,唱程派青衣的李衣依都被分到了這個團。
同宿舍的唐姣畢業後接替媽媽的工作當了一名出納員,轉了行;高碧玉則回到了南方,兩年後被選入浙江省崑劇團。
畢業第二天,池世秋跟盛慕槐表白了心意。
他特意約盛慕槐出去看了一場電影,又請她吃晚飯,然後問她願不願意做自己的女朋友。
池世秋長得英俊帥氣,家世人品都是一流,如果是前世有這樣的人跟盛慕槐表白,她早就高高興興地接受了,說不定還要激動好些天。可現在她卻拒絕了他。
池世秋哪裡都很好,可她就是缺了心動的感覺。又或許是,她心裡已經有了別人。
池世秋雖然很失望,但也紳士地表示接受。他讓盛慕槐不要有心理負擔,兩人往後還是朋友。
1990年,李韻笙和范玉薇從首都戲校退休,同年池世秋前往海外留學。第二年,范玉薇也決定和丈夫共同移民美國,與兩人遠在異國數十年的兒子團聚。
時間過得很快,眨眼來到了1993年。
隨著改革開放的進一步深化,商品經濟日益發達,人們的娛樂方式也變得多種多樣起來。
明星多了,流行歌曲多了,電視劇多了,京劇卻日漸沒落,像日暮西山的老人,走向了它繁華的尾聲。
因為劇團的種種政策,盛慕槐五年來幾乎從來沒有在正式場合踩蹺演出過,近兩年來,劇團演出的機會更是少之又少,一個月可能也就兩三場演出,台下的觀眾還坐不滿劇場的三分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