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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6 03:38:55 作者: 蘇放英
但是池世秋的聲音一出來,雖然沒有麥,卻立刻壓住了空氣中的嘈雜喧鬧,他的聲音寬亮高亢又有韻味,讓人仿佛看到了廣闊的天地——
「一馬離了西涼界——」 薛平貴舞著馬鞭走上台。這下大家看清楚了,竟然是個姿態瀟灑,扮相俊朗的年輕人,不由眼前一亮。
他的身段動作十分規整,又有揮灑自如的味道。
再開口:「……青是山綠是水花花世界,薛平貴好一似孤雁歸來。」 盛慕槐在後台都忍不住要給他鼓掌了。
池世秋的業務能力真是沒得說,能隔著幾十年的時空吸引那麼多戲迷,靠的可不只是一張英俊的臉和傳奇的家世。
從上場門往外看,一大半觀眾已經棄了瓜子,認真看戲。這戲聲傳到門外,吸引了一些懂戲的路人,好幾個人說:「多少年沒在茶館聽見這樣好的聲音了,這是誰在裡面演出吶?」
可茶館前並沒有任何的宣傳單,在門口站了一會兒,為了弄清究竟,一飽耳福,陸續走進來了十幾個新茶客。
這時候盛慕槐還沒有上場。
「勞駕,您知道台上唱戲的是誰嗎?」 有人剛落座便問。
「不知道,好像不是老闆常請的那幾個,可能是什麼新出頭的票友吧。」 另一桌的人回答。
「這年頭票友能有這水平?」 問話的人絕不相信:「我年輕的時候是在戲院外擺攤兒賣小吃的,這樣的聲音,我敢保證絕對有師承,還是大家。」
盛慕槐提著籃子上場了。
她雖主攻花旦,青衣戲卻也沒落下,只不過是簡單的走路,也讓她走出了往日那些來這個舞台上的旦角沒有走出的優雅。
那嫻靜的一招一式,都讓人不自覺地沉靜於其中。
一開口,是清亮甘甜的嗓音,卻被盛慕槐加入了些悽苦的味道,這讓她唱的王寶釧既有特色又完全不違和。
「今兒個老闆是怎麼了,從哪裡找來兩個神仙嗎?」
「還這麼年輕!有人認識他們是誰嗎?」
這家茶館賣的是便宜的大碗茶,來的都是普通老百姓,沒幾個人現在還有閒錢經常去劇院看戲,所以也沒人認識他們。
「噓,等下問老闆就行了,你們幾個聲音小點,還要聽戲呢!」 有人不滿地說。
台上演到了兩人的對手戲,王寶釧在寒窯苦等薛平貴十年,他不僅把妻子忘了,回來後還要假裝別的男子來調-戲妻子,試探妻子的貞潔。
兩人站在舞台中央,你來我往,長長的一段都是念白,卻能夠吸引台下所有的注意力。
即使盛慕槐沒有大的動作,單只那一聲哭腔,就讓人不由隨著她一起心酸。
至於池世秋演繹得薛平貴,雖然可惡,卻也俊朗風流,讓人對他的人品不屑的同時又不由得對他的氣質有些分裂的喜歡。
終於演到了盛慕槐的初選表演片段了。
薛平貴欺騙王寶釧,說她的丈夫把她賣給了自己。
盛慕槐將手舉起,水袖垂於身後,唱一句哭頭:「啊——狠心的強盜哇!」
那個「心」字陡然升高上去,「哇」字又千轉百回,讓人心剛一驚,又沉下去,替她不值與憤慨。
雖然是「指著西涼高聲罵」了,可薛平貴毫無愧疚之心,還繼續騙下去。往地上放了三兩三的銀子,要與王寶釧「少年的夫妻就過幾年」。
這下總算讓王寶釧的怒氣值積滿了,盛慕槐先指地上的銀子,然後怒指薛平貴:「這錠銀子我不要,與你娘做一個安家的錢。買白布,縫白衫,買白紙,糊白幡,做一個孝子的名兒在那天下傳!」
罵的真過癮,要不是這還不是叫好的時機,這底下的叫好聲能把屋頂給掀翻了。
這時候茶座竟然已經滿了七成,池世秋舅舅忙叫服務生快去給客人端茶,自己則目不轉睛地盯著台上。
盛慕槐的絕對強項是身段。所以當她演王寶釧避走寒窯,矮身鎖上窯門,將椅子抵到門前這一連串動作時,便行雲流水,飄逸自然,舉重若輕,有種說不出的好看。
最後唱「說得明來重相見,說不明來也枉然」時,表情委屈中帶著悲苦,眼中如含盈盈水光。當她手執水袖,最後一掩面,怎不令人心碎。
池世秋在和盛慕槐排練這齣以前,也不知道盛慕槐竟然能把青衣也演得這麼好。
好得令他隨著王寶釧心碎,也因著盛慕槐心動。
當他念出「妻啊」時,他已經不是池世秋,而是心存悔意的薛平貴了。
等盛慕槐和池世秋謝幕離開,台下的掌聲還不停歇。有常來的茶客大聲問:「老闆,這兩位演員您是從哪裡請來的?這唱的不輸名角啊!」
老闆坐到他們身邊笑著說:「那個演薛平貴的是我外甥,演王寶釧的可是范玉薇范老的高足。」
茶客眼睛微微睜大。他們這些常來喝茶的都聽說過老闆與池家的親戚關係,只是從來也沒見過池家人來這舞台上演出,都快要忘記這一茬了。
至於范玉薇,在老人中可是家喻戶曉的人物。
「您這茶館果真藏龍臥虎。」 茶客比了個大拇指,又問,「老闆,他們二位明天還來不來?要是來您得跟大家言語一聲,我得把我那幾個老夥計都拉來。」
池世秋舅舅說:「明天還來!」
作者有話要說: 有讀者小天使讓我推薦一下和戲曲有關的資料,但這千頭萬緒的,我就每次想到什麼推薦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