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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6 03:38:55 作者: 蘇放英
    「快,把盛小姐快請過來。」 他對身邊的僕人說。

    盛慕槐很快就被帶到了花園裡。她還穿著辛韻春的戲服,不卑不亢地站在兩人身前,似乎在等邱博洮先發言。

    邱博洮說:「你跟我去給范玉薇掛電話,你必須在香港演出。」 他的激動之情溢於言表。

    他站起來,去拉盛慕槐的手腕子,被她不著痕跡地避開了,風四姨都為盛慕槐捏一把汗,沒想到邱博洮竟沒有在意,只是說:「你跟上我。」

    盛慕槐知道自己無法拒絕,便沒有費力去抵抗。

    他拄著拐杖走得很快,盛慕槐踩著蹺跟在他後面,迴廊上響起了木頭與地面敲碰的急切聲音。

    邱博洮帶盛慕槐來到了西洋裝潢的挑高客廳內,大理石壁爐里染著溫暖的火焰,電話放在一隻西洋玻璃彩桌上。

    他拿起話筒先撥了大陸和首都的前綴,然後看著盛慕槐,她說:「邱爺,可以讓我自己跟師父講嗎?」

    邱博洮看著她,慢慢地咧開嘴笑了:「不愧是他的徒弟,有意思。」

    他將聽筒遞給盛慕槐,她撥通了范玉薇的電話。

    「餵?」 范玉薇的聲音在聽筒那頭傳來。

    「是我,師父,我在邱爺的家裡。」

    范玉薇大驚:「你怎麼會在他家裡,是不是他強迫你的?他沒有對你做什麼吧?」 邱博洮的惡名在過去和現在都十分響亮。

    「我給邱老闆演了一折《紅梅閣》,他很迫切想知道我能否在香港演出。」

    范玉薇一時沒答話。邱博洮不耐煩等待,直接把話筒從盛慕槐手上搶了過去,按了免提。

    「范老闆,好久不見。」 他說。

    范玉薇換了一種熱絡的語氣,說:「邱爺,您老人家身體還好?我這不成器的徒弟多虧您照顧了,她是小輩,如果有什麼不周到的地方也請您海涵。」

    「你不用旁敲側擊,我對這毛都沒長全的小丫頭沒興趣。」 邱博洮瞥了盛慕槐一眼,笑了。盛慕槐卻覺得心裡鬆了好大一口氣。

    「你只要告訴我,你們大陸那邊的人到底怎麼說的?我是給你面子才等了那麼久,你該知道,我要是想要她在香港唱,你們批不批准都避不過。」

    范玉薇沉默一秒後說:「她本來就是以私人身份被藝美公司邀請的,只要是藝美這個正規公司出頭組織,就不會有問題。」

    「沒問題,藝美也有我的份。」 邱博洮笑了。

    「邱爺,您讓這孩子留在香港,總要和她家人說一聲。她沒有別的親人,就一個爺爺還在等著她回家。」 范玉薇說。她心裡怕邱博洮通過什麼見不得光的手段把盛慕槐給留下,才特意這樣講。

    邱家這一支系雖然一直經營地下勢力,罔顧法律,但卻對傳統的忠孝節義觀念很在意,盛慕槐的身世會給她上一層保險栓。

    邱博洮掛了電話,對盛慕槐說:「恭喜你,要在香港揚名了。」 說罷點點聽筒:「你打給你爺爺,跟他說一聲。」

    盛慕槐背上的冷汗唰就下來了,以邱博洮的種種表現,她有理由相信他很大可能可以聽出爺爺的聲音。

    可她不能拒絕,會顯得更可疑,於是露出一個微笑問:「邱爺,可以讓我單獨和爺爺說嗎。他一直住在鄉下,怕生。」

    「當然。」 邱博洮也並沒有興趣聽盛慕槐跟鄉下老頭的對話,給了她空間,讓僕人給自己倒了一杯威士忌,坐在沙發上喝起來。

    盛慕槐拿起聽筒,指尖在鍵盤上輕觸,很快就撥通了家那邊的公用電話。轉了一道後,沒等多久,爺爺的聲音響起了。

    「槐槐?這麼晚了怎麼打電話給我。」 爺爺咳嗽了一聲,聲音里又全是擔憂。

    「也沒什麼事……」 盛慕槐頓了頓說,「我要在香港再待上一個月,藝美公司請我演出辛派戲呢。」

    白色的披風垂在她的手側,她不著聲色的看了一眼沒有再注意她的邱博洮,放下了一點心。其實她也很想告訴爺爺這個好消息的。

    「一個月辛派戲……」 爺爺卻全然沒有喜悅,他沉思幾秒問:「你現在在哪裡,用誰的電話在給我通話?」

    盛慕槐心裡一緊,不知道該如何回答,爺爺也太敏銳了。

    「告訴我,不准撒謊。」 盛春的聲音低沉下來。

    「我在……邱宅。」 盛慕槐低聲說。

    「邱宅,邱博洮??」 爺爺的聲音陡然變大。

    「……嗯。」 盛慕槐莫名感到了一些心虛,解釋說:「我沒做別的,就演了《紅梅閣》的一折,真的。」

    「把電話給他。」 爺爺說。

    「您說什麼?」 盛慕槐懷疑自己耳朵出了問題。

    「叫邱博洮聽電話!」

    盛慕槐沒辦法,只能捂著聽筒對一旁喝酒的邱博洮說:「邱爺,我爺爺想同您說幾句話。」

    「你爺爺?」 邱博洮開始還有些不想敷衍,但想想這孩子也是一片孝心,她爺爺或許放心不下,難得今天心情不錯,跟老頭說兩句就說兩句吧。

    他拄著拐杖過來,接起了電話。

    沒聽幾句,他面色陡然一變。面具一般的笑容從臉上褪去,他的眼睛裡先是迸發出耀目而充滿熱切的光,鬆弛的皮膚也提了起來。

    他看上去很矛盾,既像喜不自勝,又有幾分咬牙切齒。這表情不像是個年逾古稀的人該做出來的,倒更像是個青年小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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