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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6 03:38:55 作者: 蘇放英
他的眼睛掃過兩人的臉,在池世秋和盛慕槐的臉上分別停留了一秒,微微頷首,卻是先對池世秋說話。
「一眨眼霽之的孫子也長得這麼大了,你爺爺近來身體好嗎?」 霽之是池江虹的字。
池世秋頷首回答:「多謝您的掛念,爺爺最近在天津修養,身體還不錯。」
「天津是個好地方。」
邱博洮很和善地和池世秋聊了些當年天津與北平的風土人情,在盛慕槐幾乎以為他把自己忘了的時候,突然止住了話頭:「小池,咱們改日再聊,你先出去,我有些話要和盛小姐說。」
池世秋一愣。他不願把盛慕槐單獨留在這個房間裡,可話都說到這個份上又無法不離開,只能向盛慕槐做了個眼神,示意自己就在外面等她。
盛慕槐朝他點點頭,讓他不用擔心。
門關了,盛慕槐孤零零地站在房間中央,面對著滿頭銀髮的老者和他背後荷槍實彈的保鏢。
邱博洮親自給對面一隻空杯子倒入茶水,指了指身前的椅子:「盛小姐,請坐。」
盛慕槐定了定神,走上前去拉開木椅。就在她手搭上椅背的時候,邱博洮看見了她食指上的紅寶石戒指,眼神陡然凌厲,臉上的笑容也慢慢淡下去。
盛慕槐感覺他的目光就像一道雷射,在戒指的表面來回切割。
邱博洮認識這枚戒指嗎?不是沒有可能。爺爺當年在滬上演出不僅拜見過邱寒月,也在邱府唱過不少次堂會戲,自然能夠與當時的邱大少爺相交。
難道邱博洮叫我來是因為看出了我的師承?他想問什麼呢?
想到爺爺盛慕槐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思考,她將手儘量自然的疊放在膝蓋上,臉保持著微笑,背脊卻微微發僵。
邱博洮看到盛慕槐臉上僵硬的微笑,嘴角微往上撇,帶動了臉周鬆弛的肌膚:「別緊張,我又不會吃了你。」
大佬,您這樣像只笑面虎才更讓人緊張啊。盛慕槐用內心吐槽的方式緩解了些情緒,稍微調整了下坐姿。
邱博洮本來想問盛慕槐師從哪家,這會兒也不用問了。他直接開口:「盛小姐是辛韻春辛老闆的高足?」
戒指在手,否認沒用,盛慕槐點頭:「是,有幸和辛老闆學過戲。」
邱博洮的眼睛瞬間亮起來,他身體前傾,呈現一種帶著壓迫性又很關心的模樣,問道:「他現在在哪裡,過得好麼?」
這海峽兩岸一相隔,已經快三十年沒有消息。當年驚鴻一瞥從此難忘芳蹤,佳人卻回到了北平。後來又以為能把他請到台-灣,卻沒想到他和李韻笙連夜離開,這點面子也沒給自己。
盛慕槐說:「我不知道。」
「不知道?」 邱博洮挑眉,明顯不信的樣子。
盛慕槐就把對李韻笙說過一遍的故事又對邱博洮講了一遍,只是添加了辛韻春臨走前送戒指這個細節。
反正就算邱博洮在港台隻手遮天,他的手也伸不到大陸來。
只是盛慕槐想到爺爺真實的境遇比故事裡更不堪,表情未免黯然。
邱博洮聽完這個故事,也不知道是信了還是沒信,半晌沒說話,最後看著她意味深長地說:「辛韻春這個人看上去開朗活潑,骨子裡卻比誰都倔強要強,把舞台和戲看得比天要大,拋不開也放不下。這樣的人讓他十年不唱戲,比殺了他還讓他難過。」
他確實喜歡過辛韻春,也記恨過他,但得不到的人最後被毀掉,心裡除了快意也有惋惜。畢竟當年最愛看的不就是舞台上的剎那芳華嗎。
年紀大了,心便慈悲起來,甚至開始念舊。他也不要別的,就想再看一次辛派的獨門戲,解解這麼多年的饞。
「盛小姐,你剛才演得可不是辛派啊。」 邱博洮說。
盛慕槐點頭,除了蹺功,她演這齣的時候遵循的是范玉薇的路子,畢竟這是她過了明路的師父。
「你會演什麼辛派戲——純粹的辛派戲,不糅雜一點其他的門派。」 邱博洮問。
「《紅梅閣》,《活捉三郎》,《陰陽河》,《坐樓殺惜》,《戰宛城》……」 盛慕槐說。
「不錯,會的還不少。這樣,你來我的公館給我和我太太演一次,如果演得讓我滿意了,我請你在香港連演一個月辛派戲,讓全港都知道世間還有這樣奇妙美麗的京劇派別。」
盛慕槐說:「這件事我得和我們團隊商議,也要報告學校,自己不能拿主意。」
邱博洮果然是看破人心的高手,她比誰都更願意讓世人看到辛派的風采。在香港連演一個月辛派戲,由不得她不心動,但她也更不能不謹慎。
邱博洮哈哈笑起來:「那是當然,我是不會強迫你的。我知道你們內地紀律很嚴,但我會通過藝美公司延長你們班子的表演期限,讓你掛在這個班子裡表演,一切都不會是問題。」
他看助理一眼,助理遞給盛慕槐一張寫了邱博洮電話的名片,然後把盛慕槐恭恭敬敬地送出了包廂。
第63章
池世秋立在門外, 每隔十秒就不自覺地看一眼門。
他一貫冷靜自持,可這一刻心卻亂了,恨不能走進門板聽一聽裡面在說什麼, 可受到的教育卻讓他只能直直地站立在小門兩米外。
終於,門開了, 盛慕槐全須全尾地走出來。
池世秋長舒了一口氣,一直提起的心放下, 立刻迎上前去。助理說:「小池先生, 邱爺說就不送二位了, 請二位好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