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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6 03:38:55 作者: 蘇放英
「我沒有。」 盛慕槐回答。
該問的我都幫你問了,接下來可看你啦。吳昭朝范玉薇眨眨眼。
范玉薇會意,不過當著這麼多人面問孩子願不願意做自己的徒弟倒也不大好,有種逼她答應的意思,還是等飯局結束了之後再仔細把話講清楚。
吃完飯,大家又聊了一會兒天,期間幾位大佬甚至當場演唱了幾段戲,那味道確實跟小輩演員的不同,盛慕槐就喜歡聽那種音色,特別掛味,特別對。
以前鼎成豐的學生們每周都要一起演出,爺爺也曾經和他們一起合作過,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再聽他們合作一回呢?
「秋秋,慕槐,這裡就你們兩個小輩,我們幾個老的唱過了,你們也該來一段。」 范玉薇說。她現在看這兩人都跟看自己家的孩子一樣了,就想讓他們在老朋友面前露露臉。
長者命,不敢辭。池世秋和盛慕槐從座中站起,兩人中間還隔了幾個人,范玉薇說:「你們站出去,這樣才好配合。」
兩人便走到包廂門前,面對一眾前輩站好。池世秋低聲問盛慕槐:「你想唱什麼?」
盛慕槐想了想,忽然記起以前在B站看戲,池世秋的《御碑亭》特別經典,播放量很高。
當然了,舔他顏的也不少,王有道最後給妻子下跪認錯那段還有人不停的刷屏「原諒他!」「原諒他!」
「《御碑亭》最後對唱那段可以嗎?」 盛慕槐問。
「沒問題。」 池世秋淺笑:「我要給你跪下嗎?」
「不用了,我不是那個意思。」 盛慕槐趕緊擺手。
沒想到池世秋給她搬來一把椅子,示意她坐下,然後入戲,念道:「娘子,不要生氣,先前是卑人的不是。喏喏喏,我這裡給你跪下了。」 說完,他的手仿佛一撩袍子,單膝跪地。
看池世秋這麼認真,盛慕槐也進入了狀態。她此時已經不是盛慕槐,而是被夫君冤枉休棄的孟月華。她坐在池世秋身前,含著哭腔念道:「我孟月華好命苦也。」
她手拭了拭淚,唱西皮搖板:「自幼父母嬌生養,盈盈十五嫁王昌。既讀詩書你不自想,奴豈是柳絮就隨風狂。」
池世秋撫須辯解:「男兒志氣三千丈,污穢之言怎能當。黑夜碑亭雖明亮,一時性急未推詳。」
盛慕槐微微搖頭:「風雨莫測人難量,暗室何必日月光。陰謀毒計良心喪,休書叫人痛斷腸。手摸胸膛你想一想,無義的王魁他比你強!」 唱到最後一句,她的手一指池世秋,但這指是青衣的指法,愛和恨都含蓄。
池世秋立刻接上:「萬般事兒當原諒,夫妻結髮情意長。事已悔過無反往,可念昔日繡鴛鴦。」
盛慕槐的表情加入了稍許傷感:「提起了昔日心內傷,同枕共衾似鴛鴦。向來做事無偏向,夫妻有話一同商。」
她想了想:「罷了!」
又唱:「趁此機會來合唱,只得同跪廳堂上。」 一邊唱這個「上」字,她一邊站起身,盈盈跪在了池世秋的身邊。
兩人的表演贏得了前輩們的讚揚。范玉薇的同學都悄悄朝她點頭,稱讚她眼光好,錢韻風說:「世秋已經有爺爺的風範了。小盛唱得也很好,而且有颱風,我們該恭喜首都戲校教出了這麼好的學生。」
李韻笙笑著說:「小盛是青衣、刀馬旦、花旦樣樣能來。面試的時候她《坐樓殺惜》里的閻惜嬌演得很好,又會踩蹺,我看有韻春當年的感覺。」
這話讓席間一靜。誰不知道李韻笙這些年來一直為沒能阻止師弟調去西北而心懷愧疚,哪怕後來被批-斗,他也不願和早已經不在首都的師弟「劃清界限」,在平反後也一直在努力尋找他。也正因為辛韻春杳無音訊,從他嘴裡再難聽見這個名字。
可他現在竟然說盛慕槐有辛韻春當年的感覺,那肯定是對盛慕槐很滿意了。
李韻笙又說:「小盛,我和韻春搭班多年,對他的藝術是有很深了解的。如果你以後有什麼不明白的地方,可以直接去問我。」
此話一出,席間大佬都是一驚,李韻笙這是要替他師弟授業了?辛派現在人才凋敝,李韻笙雖然不是辛派傳人,但他如果願意教,總能保留一部分辛派精髓。起碼劇本、唱腔他都是了如指掌的。
盛慕槐簡直受寵若驚,她知道李韻笙話的分量,連忙站起來朝李韻笙鞠了一躬:「謝謝李校長。」
她端起手裡的茶杯,真心實意地說:「我以茶代酒敬您一杯。」
「別那麼客氣。」 李韻笙也站起來,白酒杯與盛慕槐的杯子一碰,將烈酒一飲而盡。
沒想到啊,李韻笙還帶這樣截胡的?范玉薇心裡一動,她不介意盛慕槐向李韻笙討教,她自己本來也是個雜家,但這個學生她也是要定了。
她笑著低聲對盛慕槐說:「慕槐,晚飯後我有話和你說,你稍微多留留。」
盛慕槐應了一聲。
等席面散了,所有人都離開後,范玉薇和盛慕槐單獨留在了包間裡。
范玉薇說:「你別緊張。慕槐,我這幾年一直想找一個徒弟,能夠把我這大半輩子學的藝傳承下去,也能將京劇重新發揚光大。雖然咱們滿打滿算就相處了兩天,但我的眼光不會錯,你就是我一直在找的人。」
「慕槐,你願意當我的徒弟嗎?」 范玉薇問。
按說范玉薇這樣的名角想要收徒弟,對方都是求之不得,換一般人早就一口答應了。盛慕槐也仰慕范玉薇的技藝,只是她不知道爺爺會怎麼想,也不知道拜師以後,范玉薇會不會不喜自己演辛派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