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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6 03:38:55 作者: 蘇放英
    戲曲界是非常講究輩分與資歷的地方,李韻笙德高望重,而且桃李滿天下,就連教過的學生在各劇團都已經身居高位,即使他平常都在首都,團長也不敢違拗他的意思。

    「李老,您說得對,我們以後一定不讓她再打辛老的名頭了,以後我們選主角也會慎之再慎。」 團長立刻說。

    「把她帶走,別再出現在我眼前。」 李韻笙厭惡地說。

    團長趕緊把還癱在地上的肖紅霜拖起來弄走了。

    李韻笙回頭,抱拳道:「不好意思,讓你們見笑了。只是師弟的仇不能不報。」

    盛慕槐剛才早就聽得憤怒至極,恨不得上去再踹肖紅霜一腳。

    她本不該說話,卻還是站出來說:「謝謝您,李老。您替我……我最喜歡的角兒報了仇,正了名。我敬佩您的為人,希望有一天也能做您學校的學生。」

    「哦?你這么小的孩子也知道韻春,喜歡韻春?」 李韻笙問。他看著這孩子又大又明亮的眼睛,不知怎麼就想到了師弟。

    「是。」 盛慕槐重重點頭。

    「剛才你也聽了我的戲,你會唱潘巧雲那段嗎?」 李韻笙問。

    「會。」

    「那你唱唱吧。上次你唱的是《金玉奴》,這次《翠屏山》,換個感覺。」

    盛慕槐看出了李韻笙的懷念,剛才既然已經看過了表演,那麼唱得像爺爺一點也不是什麼要緊的事兒吧?

    她定了定神,變換了一副風流中帶點狠辣的神情,唱道:「潘巧雲在房中自思自想。想起了與海師父不能久長。等大郎回家來對他言講,管教那小石秀趕出門牆。」

    這短短四句南梆子盡得辛派風韻。李韻笙不由驚喜,他說:「如果我師弟還在,我會勸他新收下你這個徒弟。」

    這是句很高的評價,戲班子裡的人都露出了欣喜的表情,只有周青蓉咬了下唇,神色不由黯然。

    李韻笙說:「小姑娘,你剛剛說要做我們學校的學生,你可不能食言啊。」

    「等初中畢業,我一定去投考。」 盛慕槐回答。

    ***

    薛山回來,繪聲繪色地在飯桌上向大夥描述了李韻笙的霸氣兩腳,讚嘆:「李老不愧是大武生,給他師弟報仇也那麼邊式!肖紅霜跪在地上,臉青的跟鬼一樣,我看她是完了。」

    盛慕槐偷偷看爺爺,見他安靜地吃著飯,那神情也不知道是開心還是無所謂,反正就像是與自己都無關一樣。

    「李老還說了,要是辛老在,都會勸他手下我們槐槐做徒弟呢!老盛,你家孫女出息了呀!」 薛山一巴掌拍到盛春的背上。

    盛春無奈地放下筷子,唇角微微揚起:「行了老薛,咱們好好吃飯吧。我跟你保證,辛韻春要在這裡啊,也肯定願意收槐槐做徒弟。」

    「你看看,這爺爺多護短啊。不過你這短護對了,槐槐以後要是到了首都,也別忘記給咱們鳳山爭光啊!」

    周青蓉放下筷子說:「我吃飽了。」

    「你不多吃一點兒,明天坐火車可沒那麼多好東西吃了。」 盛慕槐勸她。

    周青蓉搖頭,拉著盛慕槐的袖子小聲說:「槐槐,我突然有點怕。你說,為什麼你那麼厲害呢?我要是能有你一半也就好了。」

    「你別想那麼多,你可是有基礎的人呀,到了首都那麼多名師,只要好好肯定學會出頭的。等下我去和你一起收拾行李,班主都說好了,明天給你踐行,大家一起送你去火車站呢。」

    「嗯。」 周青蓉靠在盛慕槐的肩膀上,暗暗下定決心。她一定要出人頭地。

    ***

    送走了周青蓉,鳳山的日子又恢復了平靜。

    和市二團合作了一個月,上座率很不錯,盛慕槐、凌勝樓在省城也有了名氣。但是很快就有人舉報市二團用小演員演出,還踩蹺,不符合政策規定,終於合作還是終止了。

    盛慕槐和凌勝樓又回到了鄉村大舞台,但他們也無所謂,畢竟只要是舞台,哪裡都一樣。

    爺爺開始把自己的劇目一出一出的整理出來,教給盛慕槐和鳳山京劇院的其他演員。這次和以往不一樣,他會親自給盛慕槐示範唱腔和身段,甚至在教「鬼步」的時候還綁上了蹺,親自給她示範。

    十月底,周青蓉的第一封信寄回了鳳山。她說自己已經考上了首都戲校,分到了青衣組,一切都過得很好,只是有時候很想念在鳳山的日子。但是槐下鎮畢竟跟大城市不能比,首都繁華的讓她不敢相信,大家以後一定要來看一看。

    於笑蘭、盛慕槐、二麻子都給她回信,此後她也每月都寄一封信回來,講講新學到的東西和在首都的見聞。

    就這樣到了冬天,雪花飄落下來,呵口氣是一片白霧,門前的小河全部結成了冰。

    爺爺帶著盛慕槐到冰面上練蹺功,凌勝樓也一起去了,他最近在和盛慕槐一起排《活捉三郎》,正好和她在冰面上一起配合練習。

    王二麻沒事做,帶著於學鵬的冰刀鞋一起來河邊溜冰。因為於學鵬的鞋太大了,他還不得不在兩頭都塞上厚厚的棉花。

    於是場面有些滑稽。盛慕槐穿著厚厚的棉衣,卻要在冰面上假裝是飄飄蕩蕩的鬼魂。她拿著一根厚圍巾箍在凌勝樓的脖子上,木蹺在冰面上留下一個又一個相距不足三厘米的堅硬的白點。

    凌勝樓就晃晃悠悠地跟在她身後,最後兩人停下,凌勝樓跪地翻身,繞圈甩髮。可他沒戴假髮,因此只有腦袋在高頻率的甩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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