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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6 03:38:55 作者: 蘇放英
「您對我們的晚會怎麼看呢?年輕演員表演的怎麼樣?」 主持人問。
「我的火車晚點了,所以很遺憾沒能看到前面演員的表演。但是我們的這些青年演員能齊聚一堂,一起在國慶這個重要的日子裡上演老劇,我個人是非常欣慰的。一枝獨放不是春,百花齊放才能百家爭鳴。從老一輩京劇人的角度,我很感謝省城這個『重演老劇,振興國劇』的活動。」
「我們大家也很想聽李先生唱一段呢。」 在主持人的示意下,台下鼓起掌來。
李韻笙也不推辭,只說:「那我就給大家來一段 《甘露寺》選段吧,唱得不好也請大家多擔待。」
他凝神提氣,唱道:「勸千歲殺字休出口——」
這是清唱,他離話筒的距離也很遠,卻能讓宏亮的聲音迴蕩在整個大廳之中。
爺爺閉上了眼睛,眼瞼微微顫動。
「他有個二弟漢壽亭侯,青龍偃月神鬼皆愁。白馬坡前誅文丑,在古城曾斬過老蔡陽的頭……」
盛慕槐對李韻笙並不陌生,畢竟他和辛老闆有過那麼多次合作,搭著聽也聽熟了。
李韻笙宗譚派,又曾經在四大鬚生之一奚嘯伯門下學習過,形成了自己獨特的風格。他嗓音如雲遮月,醇厚又寬亮,勁道和細膩兼備,常給人一種身臨其境的代入感。
她看著爺爺,他在想什麼呢?是在回憶當初他們師兄弟聯袂出演時的盛況嗎?是在回憶年輕時李韻笙扮上的模樣嗎?是在惋惜自己如今的處境嗎?還是只是在閉眼享受這一段表演罷了?
她不知道。
等李韻笙唱完,爺爺才睜開眼睛,用沒有人能聽見的聲音感慨一句:「師兄,你也見老了。」
又過了一個小時,晚會結束,盛春跟著盛慕槐、凌勝樓去後台卸妝。
盛慕槐剛把臉洗乾淨,身上的水衣彩褲還未換,化妝室的門被人敲響了。
一個戴著工作牌的年輕男人走進來說:「剛才唱《小上墳》的兩位小演員請跟我來,鄒市長請你們去會客室見面,李韻笙老前輩也在那裡。」
盛慕槐扭頭看爺爺,他收拾道具的手微微一頓,轉頭微笑著說:「你們去吧,我在這裡等你們。」
盛慕槐和凌勝樓跟在工作人員身後往會客室走,心裡感覺卻很複雜。本來見到和辛老闆同組春笙社的大牛,她該是又興奮又緊張又開心才對,可是現在卻不知道該以什麼心情去面對他了。
看爺爺的表現,他是不願意見到李韻笙,也不願意讓他知道自己就在這裡的。那她一定要守好這個秘密,不讓他發現。盛慕槐暗暗下定決心。
在門外等了一陣,等鄒市長說「請進」以後,盛慕槐和凌勝樓才走進了那間擺放著黑色真皮沙發和紅木茶桌的會客室。
李韻笙坐在單人沙發上,腿很長,近距離看是個精神矍鑠的帥老頭。穿越前盛慕槐就看過他年輕時的照片,他濃眉大眼,五官英挺,和辛老闆是兩種不同的帥氣。那時候她就感慨,像李老闆這種外貌,這種功夫,要是放到現代肯定能收穫不少迷妹。
其實在民國的時候,李韻笙和辛韻春的迷妹也不少。
李韻笙是個和藹的性格,笑著說:「你們就是鄒市長大力推薦的兩個小朋友吧,真可惜沒能看到你們演的戲。」
「那現在讓兩個孩子唱一段,您還能指點指點。」 鄒市長說。
盛慕槐知道鄒市長這是在提攜他們,在京劇大師面前演唱的機會可是非常難得的。
可是她不能唱《小上墳》,那和辛老闆的風格太像了,會暴露爺爺。
李韻笙似乎看出了她的猶疑,以為她是緊張,開口寬慰:「你別緊張,隨便選一段自己拿手的就行。」
「那我就唱一段《金玉奴》吧,請李先生指正。」 盛慕槐說。《金玉奴》是笑蘭姐教給她的,爺爺只指點過唱腔和動作。
「青春正二八,生長在貧家。綠窗人寂靜,空負貌如花!」 盛慕槐讓自己的念白更加偏向於嬌俏可愛,而不是辛派那種隱隱間的嫵媚多情。
一邊說念白,一邊還有動作。末了,她唱道:「人生在天地間心要忠厚,富與貴貧和賤何必憂愁。老爹爹為衣食東奔西走,雪地里步難行叫我擔憂。」
為了不把辛派的味道暴露出來,她刻意把爺爺修改過的風格抹去,仍舊按照笑蘭姐的荀派風格演唱。
她唱完,李韻笙點頭:「是個好的花旦料子,而且唱功也很不錯。」
鄒市長說:「這個小花臉的功夫也不錯,演劉祿景的時候舉重如輕,真有點意思。」
李韻笙於是又饒有興趣地看向凌勝樓。他已經卸了妝,身材高大,穿一身寬鬆的水衣。李韻笙說:「看身材和他的樣貌,適合演武生和老生啊,怎麼分到小花臉去了?」
「師父分的,我也同時學習武生。」 凌勝樓回答。
李韻笙問:「你會矮子功嗎?」
凌勝樓點頭。他蹲下來,打了一段《武大郎賣炊餅》里的矮子拳。因為是扮演武大郎,所以全程要半蹲做出各種高難度動作,不僅要打拳踢腿還要空翻,十分顯功夫。
打完一套拳,凌勝樓站起來,一點不喘氣,連汗也沒有流。
李韻笙暗暗點頭,問道:「你們兩個現在在哪裡上學?京劇是從哪裡學的?」
盛慕槐於是說,他們現在在槐上鎮讀初中,京劇也是在當地的鳳山京劇團里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