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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6 03:38:55 作者: 蘇放英
這齣戲演得好,大家都很高興,正準備卸妝,黃老闆的跑腿小李忽然過來,說:「先別卸妝,黃老闆請剛才《打櫻桃》里的演員和班主過去吶。」
老闆有請,大家就放下了手頭上的事,朝圓桌走去。
剛走出後台,盛慕槐就覺得有人在看自己,回頭一瞧,那邊站著好多本地村民打扮的人,都在等著看演《打櫻桃》的演員呢。看到他們出門,就都朝他們簇擁過來,熱情地說東說西。
還是小李說黃老闆請他們,趕時間,大家讓讓,村民們才稍微讓出了一條路。
這個過程中,盛慕槐感覺自己的袖子被人一把擼了上去,可等她回頭時,又找不到這樣乾的人了。
走到了黃老闆面前,他先介紹了旁邊那位穿灰色中山裝,戴金絲眼鏡,一看就是位大人物的領導。沒想到他竟然是省城的市長鄒山河。
盛慕槐是聽過鄒山河的事跡的。他算是紅二代,在北京某大院長大,十年的時候父輩被批倒,自己很是受了些苦,發配大西北。
改革開放以後,他的父親平反了,他也當上了省城的市長,據說很會發展經濟,是個頭腦靈活的人。
凌勝樓卻在看到鄒山河以後身體一僵,但是他立刻意識到自己頭上還扎著一根沖天辮,臉上也畫著滑稽的油彩,不會被別人看出自己本來的模樣。
於是他淡定地繼續站在那裡。
鄒山河說:「你們就是剛才的小演員,演的非常好。我小時候也看過這齣《打櫻桃》,你們的演繹不比北平的戲班子差。特別是平兒,小小年紀就能這麼出色,還會踩蹺,我非常看好。」
「謝謝您誇獎。」 盛慕槐說。
「秋水也好,特別是你學平兒說話那一段,學的真像。這丑可不好演,演的過火了就俗氣,可要演的夠幽默也不容易,分寸把握需要火候啊。」 鄒山河帶笑看著凌勝樓。
「您過獎了。」 凌勝樓壓低聲音說。
「班主,我們省城國慶要搞個傳統京劇晚會,正缺有代表性的小演員。我看你們這兩個小演員就很有潛力,特別是這個小姑娘的蹺功,是一絕。如果能出個節目,我想省城人民都會樂意看到的。」 鄒山河說。
於學鵬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驚喜的笑開了花。
鄒山河轉向盛慕槐,問她:「你學習京劇多久了?」
「不到兩年。」
「那你是個天才啊。」 鄒山河點頭,問她:「你會演《小上墳》嗎?」
盛慕槐搖了搖頭,但是她立刻說:「我可以學。」 事實上,《小上墳》是辛老闆的代表劇目,他沒出科的時候演這齣就火了,而且後來留下了視頻,盛慕槐都不知道看過多少遍了。
「只有不到兩個月的時間了。」 鄒山河說。
「我天天練!」 盛慕槐為自己爭取:「我學戲很快的!」
「小姑娘倒很有自信,你呢?你也有兩個月學會的自信嗎?」 鄒山河問凌勝樓。
凌勝樓毫不猶豫,點頭說:「我有。」
於學鵬趕緊補充:「我們京劇團有個老先生,他教戲特別厲害,什麼都會,這齣不在話下。」
「行啊,倪駿,你把這件事記一下,告訴晚會導演,給他們留一個名額,說是我推薦的。」 他身旁的秘書立刻記錄下來。
「我沒記錯的話九月十五號是第一次彩排,那時候你們要是沒練好,也是會被刷下去的。」 鄒市長和藹地對盛慕槐和凌勝樓說,「我特別喜歡《小上墳》,多少年沒看過了,希望你們不讓我失望。」
兩個人都重重點頭。
***
盛慕槐回到後台,跟爺爺說了這事兒,爺爺很高興。他說:「《小上墳》是一齣好戲,多少年都沒人演了,可見這個鄒市長是個懂戲的。」
盛慕槐點頭。
演員們都開始卸妝,盛慕槐拿著水盆去打熱水的時候,忽然發現角落裡蹲著一個女人。
那人是個典型的農婦打扮,臉被太陽曬得紅紅的,穿著土氣的衣服,不過也可以看出來年輕的時候長得應該挺不錯。
她一看到盛慕槐,立刻站起來抓住她的手,哭喊著說:「小妹啊,我苦命的女兒,你真的沒死,我沒想到我還能再看到你啊。」
盛慕槐被嚇了一跳,她差點以為自己遇上了瘋子。這個年代的農村,似乎每個村都有那麼幾個精神失常的人。
但是她還是很快觀察了一遍女人的神態和衣著,並不像是發瘋的樣子。
那個女人的勁很大,手死死地摳住盛慕槐的手臂,盛慕槐只能掙扎著說:「你先鬆手,別弄壞了戲服!」
「要是娘知道你以後會這麼有出息,說什麼也不會把你給丟了呀。」 女人還在哭訴。
這動靜當然很快就引起了劇團人的注意,打水回來的凌勝樓是最先趕過來的人,他把裝滿了水的水盆哐當放在地上,扯開女人,護在盛慕槐前面說:「這裡是後台,請你出去。」
「我不出去!我是這孩子的親娘,憑啥要我出去!」 那女人喊道。
爺爺這時候也來了,他掀開盛慕槐的衣袖,見她白淨的胳膊上已經被掐出了五道紅痕,眉頭皺起,但在聽到女人吼出的話語後,又微微一僵。
盛慕槐本來就對原身的親生父母沒什麼好印象,不管當初是什麼情況,他們這種把親生孩子給扔到了荒郊野外的行為都不可接受,如果沒有爺爺,她可能早就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