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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6 03:38:55 作者: 蘇放英
    遠處傳來風吹過樹葉的沙沙聲,在幽暗狹窄的空間裡,王二麻總懷疑頭上會突然垂下來一雙腳,或者一抬頭,會看到牆上多出來一顆在看著他的人頭。

    他炸著毛,一邊放水一邊在心裡祈禱:「快尿完,快尿完。」 可是,因為憋了太久,這泡尿就沒個盡頭。

    這時,林子裡忽然傳來了一個女人的叫聲。

    「!!!」 王二麻睜圓了眼睛,一個哆嗦,最後幾滴全滴在了腳上。

    他連滾帶爬的跑出了茅房。

    盛慕槐和凌勝樓都面露尷尬地等在外面。

    外面確實是有個女人在叫,從王二麻進茅房開始就有了。

    一開始還是小聲呻-吟,後面那叫聲就越來越大,這可根本就不是道姑臨死前見鬼的尖叫,而是……你懂的。

    前世也是和全宿舍一起觀摩過愛情動作片的人,盛慕槐哪裡能不知道這是什麼聲音,和凌勝樓兩個人單獨站在樹影里,她尷尬得頭皮發麻腳趾抓地。

    偏偏那女人還要說話:「團長你好壞……你不能騙我,下部戲,嗯,下部戲我還要是主角……」 是周文素。

    不是,這兩人要偷情就不能找間空屋子,跑到樹林裡來不怕蚊子咬嗎??

    盛慕槐偷看一眼凌勝樓,他眉目如常,一雙清明的眼睛在月光下波瀾不驚。可他就是再純情,也該知道這女人在叫什麼了,盛慕槐真是渾身不自在。

    等王二麻一出來,盛慕槐抓著他就走。王二麻卻被嚇破了膽,以為這是盛慕槐發出的「逃跑」信號,撒丫子就往前衝刺,盛慕槐被他拉著往前跑,凌勝樓只能在後面追他們,等三人跑到第三進院裡了,才氣喘吁吁地停下。

    王二麻這時候才回過神來:「剛剛那聲音聽上去不像是女鬼尖叫啊?」

    他疑惑地看了一眼盛慕槐:「槐槐,你的臉和耳朵都好紅。」

    盛慕槐:「……」不會說話可以不說。

    「師兄,槐槐,剛剛那東西到底是什麼啊?快告訴我,不然我這幾天都睡不了覺了。」 王二麻央求道。

    等了一會兒,凌勝樓終於說:「剛剛是周文素。」

    「周文素?」 王二麻疑惑了一會兒,恍然大悟:「哦,原來是那個女妖怪。她真是無聊,深更半夜不睡覺,專門跑到樹林裡去嚇別人,我就知道她腦子有問題!」

    說完後,他拍拍胸膛:「行了行了,這下可以安心睡覺了。」

    真是個腦迴路清奇的孩子,看著王二麻那副恍然大悟的樣子,盛慕槐都想笑了。

    等三人都要進門了,王二麻突然又停住了,轉頭問凌勝樓:「師兄,那屋子裡那個敲門聲,真的不是老鼠嗎?」

    凌勝樓停頓了一下,似乎是在想怎麼回答,終於還是說出了真相:「是老鼠,前頭我騙你的。」 誰叫你要講鬼故事嚇兩個小姑娘。

    王二麻:……師兄真無聊。

    但他敢怒不敢言,只能憋憋屈屈地躺回了被窩,這一次,胳膊腿都敢大大咧咧地攤開來了。

    ***

    第二天清晨,些微陽光透過門框攀進房間,王二麻滿血復活。

    今天是他們的首演,每個人都極其重視,三個劇團在小院子裡排練了一個上午。

    中午吃完飯,大家就到廟會特意搭的棚子裡化妝、準備去了。

    盛慕槐的妝容是由爺爺負責的,他也只負責畫盛慕槐的妝。今天是盛慕槐第一次登台,身為長輩,自然要為她護航。

    盛春坐在化妝檯前,望著眼前熟悉的大小刷子、粉撲,聞著油彩獨特的味道,幾十年前的往事又紛紛從墳堆里掙扎出來,在他面前不安分的跳動著。

    直到小孫女頂著一張素淨的臉,換上水衣子、彩褲在自己面前坐下,盛春才回過神來。

    盛慕槐心裡有點小激動,雖然這張舊木頭桌子上連塊小鏡子都沒有,但她相信爺爺。既然爺爺說要為自己化妝,就一定有相應的技藝,她只用等著驚喜就可以了。

    扮戲妝的步驟其實和平時女生化妝的步驟很像,也要護膚,打底,上彩妝,最後做髮型、戴首飾。只不過戲曲用的化妝品多是油彩,更顯色,也不會脫妝。

    爺爺替盛慕槐的臉抹上一層保濕的油,然後再上底彩,眼周打底紅,用定妝粉定妝。即使盛慕槐這種不常化妝的人都可以看出,爺爺的手法十分嫻熟。

    做完這一步,盛慕槐的小臉包括嘴唇就全白了,接下來就是在這張白紙上作畫,讓它變得更明媚動人。

    盛春的手拿著一支刷子,小指微微上揚,眼神里全是專注。

    一點一點在緊閉的眼睛上暈染出嬌嫩而不艷俗的顏色,用眼線和眉毛的油彩將眼睛勾勒的更加有神。在做這一步時,盛春的手時不時將盛慕槐的眼尾提起來,以確定勒頭後的效果。

    「咱們槐槐的眼睛很大,特別適合演花旦的角色。」 盛春唇角含笑,聲音也十分溫柔。

    接下來就是畫唇了。這是個技術活,嘴巴不能太薄,又不能塗成血盆大口。

    「花旦的嘴要有點兒帶笑,不嗔而含情。」 盛春一邊畫一邊告訴盛慕槐一些訣竅。

    勾勒出一個飽滿的形狀,再填充鮮艷而濃烈的紅。

    一筆一筆,畫出劇中人的靈魂。

    填完最後一筆,盛春放下手,仔細端詳一番後,滿意地點點頭。

    「要勒頭了,第一次都會不舒服,你要忍住,在台上不能掉鏈子,知道嗎?」 盛春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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