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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6 03:38:55 作者: 蘇放英
「打吧。」 盛春不知什麼時候從人群中走出來。他看著盛慕槐說:「打吧。」
「爺爺……」 那一瞬間,盛慕槐在盛春的眼睛裡看到了種種複雜的情緒,心中一酸。
於學鵬再次看了盛春一眼,手裡的板子毫不猶豫地打了下去。他知道這一打,不僅不會把劇團和盛家爺孫兩打遠,還會把他們的距離打近。
於學鵬已經刻意留了情,但是那板子還是結結實實地落在了盛慕槐的屁股上,痛的盛慕槐眼角一抽。盛春別開了眼睛。
盛慕槐咬緊牙關,在腦海里放剛剛得到的那部《勘玉釧》,一邊喉嚨里憋著氣哼裡面的唱段。
在竹板的呼呼聲中,只有躺在旁邊的凌勝樓能聽到她的聲音。
「傻瓜。」 他說。
二十大板打完了,盛慕槐被打的眼角發紅,但硬是沒有流淚。於學鵬把板子換到了凌勝樓的屁股上,這次可沒留力,就是奔著把他屁股打開花去的。
王二麻聽著那風聲,心裡一陣陣發緊,連褲子都不想穿就想竄逃出去。
可他一想到自己光著屁股在盛慕槐面前抱頭鼠竄的模樣,實在有失大哥風範,只能強忍下心中的懼意,手抱住板凳,嘴裡反覆催眠自己:「我是楚霸王,我是竇爾敦,我是黑旋風,我一身銅皮鐵骨,我不怕哇呀呀呀!」
凌勝樓雖然被打得皮開肉綻十分狼狽,嘴都不受控制的抽-動了一下。左邊傻,右邊瘋,也就他中間這個大師兄是個正常人了。
終於,在王二麻的狼哭鬼嚎中,三人的板子都挨完了。
盛春朝於學鵬點點頭:「多謝於班主。」 上前把盛慕槐用兩手平托著的姿勢抬回了房間。
把盛慕槐放在床上,又關上門,房間裡瞬間靜謐下來。
盛慕槐忍住了摸屁股的衝動,猶豫地觀察盛春的表情,盛春又坐在那把瘸了腿的椅子上,旁邊桌子上放了一個自製的長方形木花瓶,裡面插了幾朵後山采的野花。
「你從小我沒動過你一根手指頭,沒想到還有自己要求挨打的人。」 盛春終於說。
盛慕槐扁了扁嘴,把下巴磕在手臂上,沒有說話。
盛春看了她好一會兒,嘆了口氣,走過來坐在床邊,問:「痛麼?」
「痛。」 盛慕槐委屈地回答,剛剛都一直忍著的眼淚毫無徵兆地流了下來。
「行了,這麼大個丫頭了,還掉金豆子呢。」 盛春用手指幫盛慕槐擦去了眼淚,語氣緩和下來,就像哄原來那個三歲小女孩似的。
盛慕槐突然繃不住了,眼淚流得越發洶湧。
這都什麼時代,這都是什麼破事?為什麼全世界就她遇到了穿越,為什麼壞人受不到懲罰,為什麼她總是拖累爺爺,為什麼她已經很堅強了還是什麼都做不了,為什麼她這麼沒用?
她也只是個普通人啊。
挫敗感和委屈淹沒了盛慕槐,她抽泣起來。
「好了好了,怎麼哭成這樣?於學鵬下手的時候我都聽著呢,沒有打很重啊。」 盛春把盛慕槐稍微抱起來,一隻手拍著她的背,給她順氣兒。
「對不起爺爺,都怪我。」 盛慕槐感受到爺爺瘦骨嶙峋的手臂,心裡更酸了。
「爺爺從來沒有怪過你。」 盛春說。
「我是氣我自己沒用,孫女被同學一直欺負都不敢告訴我,想想我夠失敗的。」 盛春苦笑。
「爺爺,嗝兒,你千萬別這麼說。」 盛慕槐一邊抽泣一邊解釋,「我是不想讓您擔心。」
「我知道,我知道。」 盛春拍著盛慕槐的背說。
他早就是一截枯木一樣的人了,如果沒有撿到了盛慕槐,他現在也不過是行屍走肉一樣活著,想必在鳳山京劇團搬進來的第一天,他就會如喪家之犬一樣倉惶逃走。
盛慕槐讓他有了一個家,讓他重新找到了「活著」是一種什麼感覺,甚至連心裡那不敢去碰的痛楚也漸漸變得麻木。
盛春的眼角划過一滴清淚,順著那道醜陋的疤痕,隱沒在深藍色的布衣之中。
盛慕槐抱著爺爺哭了一陣,等終於停下來之後,眼淚把盛春整條胳膊都染濕了。她覺得挺丟臉,又不好意思,借著屁股痛的藉口把頭埋在了被子裡。
盛春笑了,拍拍她的頭:「丫頭大了,有自己的主意了,爺爺真不該再把你當個小孩子看待。行了,你在這躺著,我讓於笑蘭來幫你塗藥。」
於笑蘭很快就拿著藥膏過來了,溫柔地替盛慕槐擦好了藥,又告訴她,於學鵬已經把事情解決了,這件事兩邊都有錯,但是是王明和李大紅先挑起的,他們傷養好了該向你道歉。
看見盛慕槐不敢置信的表情,於笑蘭笑著說:「這件事還得多虧你班主任呢。那兩個男孩的爸爸抓著她要個說法,她說這兩個小孩這么小就敢騷擾女生,尾隨跟蹤,以後不知道會變成什麼樣子,這樣的孩子她是說什麼都不敢教了。反正這頂帽子扣下來,兩個家長就怕了,最後好歹答應讓自己兒子道歉了。」
「這可真是狗咬狗一嘴毛啊。」 盛慕槐喃喃說。可能只有錢衛紅那樣的瘋勁才能製得住王明和李大紅那兩個無賴家庭吧。
盛慕槐的屁股受傷輕,連油皮也沒擦破,上完藥第二天就沒什麼感覺了。凌勝樓和王二麻卻走路困難了好幾天,但是沒辦法,功還要照練,學也要照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