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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6 03:38:55 作者: 蘇放英
一,二,三,四,五……盛慕槐開始還在數他能做幾個,但數到三十個的時候基本就放棄了。
當他終於落地站穩後,卻又換了個起始動作,練起了武丑的扎頭旋子。這次他的頭與身體平直,空中翻轉的動作卻更加迅速,一練就又是幾十個。
這是人還是永動機啊?這人可真有些不要命。
很難形容那種感覺,驚嘆當然是第一反應,但很快就覺得不是滋味。得要多少寂寞的時間和黑暗中滴下的汗水,才能換來這樣的功夫?盛慕槐想到前世去一個小劇場看戲的經驗,台上的武生演員也是這樣賣力的做著種種絕技,可台下只有稀稀拉拉的十幾個觀眾,演完了,連掌聲都沒有。
京劇終究變成了一門寂寞的藝術。
凌勝樓終於停下來,走到一旁仰頭喝水,少年人已微微凸起的喉頭滑動,晶瑩的水珠隨之滑落。然後他把早就被汗水浸透的衣服脫下來,扔到腳邊。
他做這個動作的時候是背對盛慕槐的,所以她很清楚的看到他背上的肌肉是怎麼牽動腰身的。然後他轉過身,露出正面沒有一絲贅肉的勻稱而結實的線條。
然後——盛慕槐就臉紅了,她在心裡唾棄自己,看一個十二三歲少年的身體都能臉紅,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不過也不能怪盛慕槐,凌勝樓身上有一種超越年齡的沉穩和成熟,將他和那些咋咋呼呼的中二少年分隔開來。
一臉紅就容易出錯,凌勝樓轉頭的時候盛慕槐沒來得及進門,被他抓了個正著。
「你在那幹什麼?」 凌勝樓徹底轉過身,被汗水浸潤的越發黑沉的眼睛看向盛慕槐,裸-露的上半身帶來的衝擊也越發大。
「我睡不著,出來曬曬月亮。」 盛慕槐稍微移開眼睛,臉不紅心不跳地回答。
凌勝樓抬頭,月亮正好隱進雲層里,天上什麼都沒有。
「……」
「月亮沒有了,我正好進去睡覺。」 盛慕槐說完立刻轉身進屋,將門關上。
凌勝樓看著那瘦弱的背影抿抿唇,走回毯子繼續練功去了。
***
上課鈴剛響,錢衛紅拿著兩沓卷子走進教室。
這兩沓卷子是昨天語文和數學的課堂小測,因為教學資源有限,錢衛紅兼任三年級的語文和數學老師。
「錢扒皮進來了,快坐好!」 幾個男生剛才還在課桌旁玩紙飛機,問聲立刻回到了座位上,班上瞬間安靜。
錢衛紅啪的將卷子扔到講台上,看向學生,面色十分不善。
「你們真是厲害,竟然可以兩門科目都比別班的平均分差3分以上,在四個班裡墊底!你們說說,我怎麼就教出了你們這麼一幫蠢驢?還說是我帶出來的呢,說出去丟不丟人!」
錢衛紅最後一句話是吼出來的,全班鴉雀無聲。
「我點名,一個一個上來!」 錢衛紅又訓了一番話,才終於肯發試卷了。
「張文倩,語文80,數學85;吳安全,語文75,數學70,你成績下滑到班上後十名了,好好想想!晁山,語文87,數學90……」
錢衛紅點著名,被喊到的人蔫頭耷腦的上去領卷子,如果是後十名還會被戒尺賞一下手板心。
點完了全班三十多個同學,錢衛紅將眼神射向了周青蓉。盛慕槐可以清晰地看到周青蓉的身體抖了一下。她成績一向不好,最怕的就是當著全班同學面念成績這個環節。
「周青蓉,你這次可以啊。」 錢衛紅嘲弄的拿起周青蓉的試卷,「總共就這麼幾道題,你一半都沒答完,是不是在鄉下餵豬餵多了,腦子也被豬吃了?」
周青蓉深深地低下頭。
「起立!」 錢衛紅說。
周青蓉扶著桌子站起身,把臉埋在枯草堆一般的頭髮中。她被全班灼灼目光包圍,像一隻被狂風暴雨吹打的孤舟,只想沉入江心。
「你們都給我好好看看她。」 錢衛紅說,「我們班倒數第一,數學25,語文30分,兩門加一起都沒及格,你說說,你怎麼做到的?」
周青蓉不說話,錢衛紅也沒指望她能回答,示意她站上講台,然後繼續對全班同學說:「如果把她的成績去掉,我們班和三班就能夠並列第三。所以你知道你這叫什麼嗎?」 錢衛紅使勁用手指戳周青蓉的太陽穴,「你就是我們班的害群之馬!」
錢衛紅拿起戒尺,左手攥住周青蓉的手,右手毫不留情的狠狠打了三下。周青蓉的手掌立刻紅腫起來,在被一番羞辱後終於被允許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別急,還沒完呢。」 錢衛紅的視線和盛慕槐接觸,被她眼神中毫不掩飾的鄙視和噁心震得一窒。盛慕槐就這樣抬著頭看她,面若冰霜,仿佛在看一坨垃圾。
錢衛紅回過神,冷笑著抬起手中的最後兩張卷子:「這才是今天的重頭戲。首先讓我恭喜一下盛慕槐同學,你考出了年級第一的成績,雙百分。」
話音一落,班上就譁然起來,前排坐的人都紛紛扭頭去看盛慕槐,因為從二年級開始,班上就幾乎沒有人能一道題不錯了,更何況是兩個一百分。
盛慕槐的頭始終沒有低下,她聽出了錢衛紅話里的不懷好意,但她問心無愧。前世她雖然是個普通的大學生,但成績卻很好,大三就獲得了保送首都最高學府的名額,別說是小學三年級的題目,就是現在直升高中,對她也沒有絲毫難度可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