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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5 14:44:28 作者: 楊溯
姜也到的時候張嶷剛起床,蹲在洞口刷牙,滿嘴泡沫星子。他換了身烏衣道袍,腳踩布鞋,身後還背著他那寶貝屍阿刀。要不是這滿頭的白毛,這一身道士行頭還真是有模有樣。可惜,張嘴就露餡,一股流里流氣的痞子味。
「你可終於來了,快把小妹領走吧,我呀是真受不住了。」張嶷亮給他看自己滿手臂的牙印紅痕,「幸虧最近向我師叔偷學了金鐘罩鐵布衫,要不真得交待在小妹嘴裡。」
姜也把妙妙的託管費付給他,他掂了掂信封的重量,喜滋滋地收了。
「還有件事要麻煩你。」姜也說。
「好說,」張嶷笑嘻嘻,「只要不是幫你照顧小妹。」
「不用你照顧了,報酬豐厚。」姜也道。
「那行,」張嶷拍了拍胸脯,豪氣沖天,「都是哥們兒,甭管啥忙,儘管開口,哥就算肝腦塗地也給你辦成。」
「好。」姜也道,「明天早上十點,開一輛卡車上107大道十字路口。」
「哈?我不會開卡車,」張嶷說,「我開卡車恐怕會撞死人。」
「會撞人就行,」姜也平靜地說,「我希望你幫我撞一輛車。」
張嶷懵了,「……啥車?」
「學院的防彈囚車。」
張嶷沉默了,聽姜也把靳非澤出的事兒一說,更是愁容滿面。靳非澤遲早是要惹亂子,只是他以為有姜也在,這亂子能來得遲一點,沒想到這麼快就發生了。
張嶷十分為難,道:「老弟啊,咱倆是同生死共患難的關係,不是哥不想幫你,這實在是很難辦啊。你想想看,我是天師府的繼承人,和學院關係很密切的,逢年過節那都得互相串串門送送禮,低頭不見抬頭見,說不定以後還得當學院的領導。我要是跟你幹了這事兒,我恐怕要被逐出山門。」
姜也垂下眼眸,聲音低了幾分,「抱歉。」
「你沒點兒別的人脈?」張嶷愁得白毛直掉。
話說完他自己就有了答案,就姜也這孤僻性子,能和靳非澤談戀愛還是靠靳非澤水蛇似的纏著他。
「霍哥或許會答應幫忙。」姜也蹙眉,「時間太急了,不好找人。雇道上的人沒有時間制定詳盡的方案,更沒有時間訓練和磨合,成功率會非常低。」
姜也說的對,雇那些不三不四的人萬一一不小心被背刺呢?更說不準會混進神夢的奸細。
張嶷抓著頭,道:「跟你說老實話,我雖然和阿澤很熟,但稱不上朋友。小時候我守玲瓏塔的時候他就想弄死我,當然我覺得這情有可原,畢竟是我們把他囚在了塔里,所以我也沒怪過他。後來他長大了,出塔了,我挺高興的,一半兒是因為他得到了自由,一半兒是我不用再和他待一塊兒了。誰知道後來因為這因為那的,咱又不得不混在一起。之前在鬼校,阿澤還拿我當誘餌引出江老師來著。」
他說得很委婉,底層意思就是靳非澤壓根不把他當人看,他又憑什麼拼出一切去救靳非澤?
姜也沉默了。
靳非澤這個傢伙,實在是……作惡多端。的確,如果他是張嶷,他也不想救這個惡魔。這個傢伙到處樹敵,一個朋友也沒有,更糟糕的是,姜也自己也沒有什麼朋友。
「張嶷,我相信他沒有殺人。」姜也澀然道。
「你一個人相信沒有用,」張嶷嘆了口氣,「得學院相信啊。」
「你也不相信,對麼?」姜也輕聲問。
張嶷說:「他殺的那四個人是以前在實驗室虐待他的人,其實他殺的也沒錯。」
姜也明白了,說到底,張嶷還是不相信。
山風清冷,吹得姜也臉也冰冰涼。姜也看了眼首都的秋山,漫山通紅,他們仿佛站在一片火焰里。被張嶷拒絕,他的神色並沒有什麼變化,只道:「晚上我會把計劃發到你郵箱,你如果來就來我說的地點,如果不來也沒有關係。我該走了,抱歉打擾。」
張嶷赧然,「小也,你會不會覺得我很不夠義氣?」
「你幫的忙已經夠多了。不用愧疚,強人所難的是我。」
姜也沖他點了點頭,轉身下山。張嶷站在山階上看,他穿了一身白色長袖,看上去腰身勁秀,挺拔如松竹。只見他孑然的身影慢慢沒入火紅的楓林,如一隻撲火的蛾。路隱沒在楓林里,逶迤綿長,仿佛沒有盡頭。張嶷正糾結著,忽見身邊多了個黑黝黝的腦瓜頂。他轉頭一看,發現李妙妙正睜著大眼睛,茫然把他望著。
「你咋還在這兒?」張嶷愣住了。
李妙妙朝他齜出鯊魚齒,寒光森森。
張嶷瘋了,轉身就跑,喊聲刺破雲霧。
「等等啊小也,你忘記把你妹帶走了!!」
***
姜也去找霍昂,到了霍昂的住所,門沒關,推門只見滿地酒瓶子薯片袋和可樂罐,沒見著人。唯一一塊乾淨的地方是依拉勒的牌位,上面燒著三炷香,還供奉著新切的蘋果。姜也給依拉勒上了炷香,又看了看其他三炷香,只燒了一截兒,說明人剛出門沒多久。他正要出門,忽然撞上跑回來的霍昂。
「我正找你呢,」霍昂累得氣喘吁吁,「你大清早跑哪兒去了,我還以為你又迷失自我了。」
「抱歉,我去了趟道觀。」姜也道。
「我得跟著你,在家待著等我上門。」霍昂調了下鬧鐘,「我以後起早點去找你,昨天盯小靳的事兒盯太晚了,今早起晚了。對了,你到我家來,找我肯定有事吧?啥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