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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9頁

2023-10-05 14:44:28 作者: 楊溯
    他們不會再跟來了吧。他想。

    他摸了摸心口,姜也的情緒仍在他胸腑中瀰漫,似乎有一根絲線牽引著他,令他牽掛著那個方向。他用力甩了甩頭,把這不屬於他的多餘思緒排出大腦,拇指一摁,按下了引爆遙控器。

    背後火光乍現,震耳欲聾的爆炸聲響徹教學樓。他等煙塵散盡,進入廁所,螾全部燒沒了,自製炸彈威力不夠,牆只塌了一個角,坍塌的水泥塊堵住了裂口,露出半拉縫隙,粲白的光傾瀉而下。透過那縫隙,隱隱能感覺到另一側空氣的陰森寒冷。按照教學樓的正常構造,廁所牆的另一邊明明應該是教學樓外部,應該是黑夜,可此刻姜也看見了光。

    路打通了,這個洞通往那個世界。

    姜也彎腰清理水泥塊,試圖清出一個容人通過的洞口。忽在這時,他聽見廁所的走廊外傳出悉悉窣窣的聲音。他眉頭一擰,掏出槍出了門,半身探出牆邊,窺探走廊那頭的情況。

    什麼也看不見,但姜也能感覺到,有什麼不一樣了。

    他想了想,摘下了墨鏡。

    視野頓時發生變化,走廊扭曲猶如麻花,光線奇特,光怪陸離。走廊盡頭有一個陰森森的黑影,黑影外沿猶有霧氣,瀝青一樣朝姜也的方向蔓沿。它經過了關著江小冉的廁所,整個教室被瞬間染黑,江小冉的尖嘶聲戛然而止。那恐怖的東西在盡頭蠢蠢欲動,無數蠕動的腕足伸出了盡頭拐角,似乎即將出現在姜也的視野。

    是祂。

    祂來了。

    不能直視祂,不能探究祂,更不能被祂發現。

    姜也迅速回到廁所,飛快地刨水泥塊。水泥塊太多了,還有許多燒焦的蟲屍,乾癟地堆在一起。姜也把東西清開,洞口只展露了一半兒,姜也連肩膀都過不去。一種陰寒的感覺猶如溪水般沒入廁所,廁所被突如其來的寒潮淹沒,是祂在迫近,祂要進來了。

    姜也的腦門滲出汗水,手裡動作不停。水泥塊終於清得差不多了,他卸了背包,矮身爬進洞口。手臂被卡住,他聽見廁所門發出吱呀的響聲,黑漆漆的霧氣流入了廁所的地板。祂就在門口了!姜也一咬牙,用力一撐,手臂被擦下一塊兒皮來,他仿佛不會痛似的,臉色分毫不變,迅速抽身而出。

    洞外是一處密林,扭曲的樹枝猶如老人的手臂,齊齊指向慘白的天穹。漆黑的樹葉交疊,盛住刺目的天光。烏鴉在密林上空盤旋,發出怪異的尖叫。姜也頭也不回的奔入密林,藏身在一個樹洞裡。他無聲地數著呼吸,保持絕對的靜止,一動不動。

    一個森然的巨大黑影在樹洞外閃過,他似乎被陰冷的涼水從頭澆到頂,連心頭也泛著汩汩寒氣。心裡湧出強烈的好奇,想看一看祂的模樣,想要覲見祂的真容,想要在祂的腳下頂禮膜拜,甚至想要奉獻自己的所有,成為祂的食物。所有靠近祂的人都會被蠱惑,迷失自己,而姜也擁有第三隻眼,不僅無法讓祂察覺自己的氣息,也可以抵擋這種堪比洗腦的誘惑。他戴上墨鏡,死死掐著自己,把自己卡在樹根里,控制自己不跑出去。

    仿佛過了一個世紀那麼漫長,那種被冷水浸透的感覺終於消失,他從樹洞中爬出來,發現滿地都是烏鴉的屍體。這就是另一個世界了麼?他深一腳淺一腳地走向山脊,眺望這個世界。

    山下的遠方橫亘著破敗的城市,腐朽的味道隨風而來。更遠的地方是一望無際的深海,無數巨大的怪影被黑蒙蒙的霧氣籠罩著,那是多眼多足的神明,祂在海的盡頭行走。

    「這個世界已經完蛋了,祂從深海中甦醒,掌管了一切。」

    一個熟悉的聲音從背後傳來,姜也回頭,看見一個穿著黑色風衣的女人。

    「姜若初,」姜也問,「還是阿爾法?」

    「沒禮貌,」阿爾法點了一支煙,「你要喊我媽。」

    「你知道我是誰。」姜也冷聲道。

    「我當然知道,」阿爾法笑道,「你是小也嘛。」

    「你錯了,他已經死了。」

    「不,是你錯了,」阿爾法搖搖頭,「死的是那個人啊,你看,他在那裡。」

    阿爾法指向遠處,姜也看見海水蒼白的礁石岸邊放了一套黑色衣帽和一桿巴雷特重型狙擊槍。那衣服和狙擊槍不知道在那兒放了多久,都已經長了許多霉斑。阿爾法拿出個錄音筆,說:「從那套衣服里拿出來的,給你聽聽。」

    她按下播放鍵,裡面傳來一個男人的喘息聲。

    「阿爾法,我要入海了。不要追隨我,重複最後一遍,不要追隨我。能跟我來的只有姜也,只有他有資格,其他人都是送死。」

    「他肯定沒有給你這一段記憶,」阿爾法輕聲道,「因為他一直在騙你。小也,你是姜也,你被他騙了,你不是他。」

    姜也沉默地看著她。

    「我知道你不信,一個被篡改認知的人要怎麼找回自己呢?」阿爾法嘆了口氣,「我和你媽想了很多辦法,還是沒能想出個所以然來。算了,留給阿澤去想吧。你現在只要知道一件事,等會兒你必須原路返回,回到我們的世界。我會封死這裡的入口,這條路你不必走了,大人的事大人去做,你在家好好讀書,照顧妙妙,聽老師的話。」

    「你是去送死,你根本不知道如何殺死祂。還有,我的確不是姜也。」

    「你這個孩子,好固執啊。我從頭跟你說起吧,」阿爾法嘆了口氣,「祂到底是什麼,從未有人得到答案。我只知道,祂存在於我們的所有時間,我們的所有世界。人類的歷史上不乏對祂的抗爭,當祂試圖染指世界,我們的祖先曾經用血腥的人祭和繁複的儀式滿足祂的需求,催眠祂,讓祂退回祂的沉眠之所。可是隨著信仰失落,傳承斷代,祂逐漸甦醒。在這個世界,祂從深海醒來,毀掉了一切。在我們那個世界,祂尚在沉睡,不過我估計也快了,否則姓江的不會那麼拼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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