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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5 14:44:28 作者: 楊溯
姜也平靜地說:「你錯了,你並不能和我永遠在一起。你會變成我的排泄物,進入化糞池。那時候你雖然不黑,但你會很臭。」
靳非澤:「……」
他討厭變醜,也討厭變臭。
「如果你想又香又美,」姜也道,「那你就要活著。」
靳非澤撫上胸口,精緻的眉心狠狠皺起,「可是我很痛苦。姜也,活著很痛。」
沉黯的光線里,他臉色蒼白,像被雨打過的海棠,失去了平日裡的嬌艷顏色,有種頹廢的味道。原本逃避著不去想媽媽,還能當個快樂的小瘋子。現在直面血淋淋的現實,他陷入了痛不欲生的深淵。
「我恨你,我討厭你。如果不是你,我不會想起這些痛苦。我又做噩夢了,我夢見我被蛆蟲吃了,全身都爛了。」靳非澤坐起來,掐住姜也的脖子,惡狠狠地說道,「你哪裡都不許去,留在這裡陪我。如果我腐爛,你要陪著我一起腐爛。」
他病病歪歪的,掐人都松松垮垮的,不像以前那樣有力。姜也皺起眉,想把他推開,讓他多少吃點東西再想死不死的事兒,卻見他右手手臂上有許多道紅痕,有的結了痂,有的還滲著血絲。這傢伙……姜也心裡沉了幾分。現如今,死亡對靳非澤來說是甘甜的蜜糖,比山楂糕還要誘人。他對死亡迫不及待,姜也還沒有回來,他就已經開始實驗了,如果放任他不管,恐怕他真的要自殺了。
「看看你的腳。」姜也說。
「幹什麼?」靳非澤陰沉地問。
「給我看。」
靳非澤定定看了他半晌,把腳丫子伸到他眼前。姜也握著他的腳踝,檢查了一下他的腳底板。這幾天雖然沒人管他,也沒人幫他處理,但也好得七七八八了,這個傢伙的恢復力真的驚人。
走路應該沒問題,姜也站起身,朝他伸出手。
「起來,跟我走。」
「不去。」靳非澤陰森森地說,「你也不許走,留在這裡陪我。」
「靳非澤,你躺在這裡只有痛苦。起來,」姜也的手伸到他眼前,「我帶你去做快樂的事。」
***
姜也把他帶到了將台窪屠宰場,老闆領著他們直接進了豬舍,滿目是白花花的生豬,吭哧吭哧的叫聲不絕於耳。靳非澤戴著黑口罩,望著豬圈裡拱來拱去的大白豬,陷入了沉默。
「我跟老闆說好了,」姜也說,「這裡的豬你隨便殺,殺幾頭買幾頭。你以前不是依靠殺豬發泄殺人的欲望麼?現在這裡很多豬,你可以放肆一點,不用拘束。」他一手拎著電鋸,一手提著放血刀,「用電鋸是還是用刀?或者你想到流水線上殺?也可以,我們可以跟工作人員說你是殺豬實習生。」
「姜也,你在嗎?」靳非澤看著他,滿目陰森。
「選一頭吧,」姜也用電鋸指了指面前扇著耳朵的大白豬,「這頭不錯,長得有點像你爸爸。」
靳非澤看了看那頭豬,豆豆眼,一臉蠢相,還真有點像。
姜也繼續道:「殺人犯法,你不能殺你爸爸。學院盯著你,你殺他,就會被學院抓住把柄人道毀滅。你開槍的事已經被你爺爺壓下來了,靳若海也被你爺爺勒令封口。你不要再衝動,報復他的方式不止有殺了他,你爸爸是個重名利的人,毀掉他的事業和名譽也會讓他很痛苦。這件事老太爺不便出面,我寫了一封實名舉報信給校紀委,另外投稿給了社交媒體大V。你爸爸婚內出軌自己的研究生這件事已經上熱搜了,沈老師剛剛發來信息,說學院發了解聘公告,你爸爸犯了心臟病進醫院了。當然,無論怎麼做,都無法償還你和施阿姨的痛苦,我提出的解決方法也不甚妥當。但是靳非澤,你不能隨隨便便死掉。尤其,你不能因為一個人渣而死。」
靳非澤靜靜把他的話聽完,眼眸晦暗,神色不明。仿佛有一朵烏雲籠罩住了他,他站在所有人都無法觸及的黑暗裡。半晌,他忽然開了口:「那天在手術室,為什麼說對不起?」
姜也想了想,才記起來他說的是哪天。
是被施醫生追擊的那天,是他忽然出現,回應姜也的呼喚,把姜也拉進手術室的那天。
「家宴上我不知道內情,讓你向許媛和靳若海說對不起。」姜也說,「我為那件事,向你道歉。」
靳非澤忽然笑了,「小也,你有時候真讓人難以捉摸。你不是說,你不管我了嗎?你不是討厭我嗎?為什麼你還要管我死不死?我死了,就糾纏不了你了,不是應該正合你心意麼?」
姜也沉默了,心忽然跳亂了幾拍。
說實話,姜也不喜歡管閒事。他向來獨來獨往,朋友數量為零,微信里的聯繫人一隻手可以數過來。很少人會找他幫忙,他也無心介入別人的生活。
迄今為止,他莫名其妙管過最多的人,就是靳非澤而已。
而且他根本不想管靳非澤,可是靳非澤像個沼澤泥潭,往裡踏進一步,就再也拔不出去了。是啊,他最討厭靳非澤了。為什麼還要管他的事?
姜也擰起眉,道:「老太爺對我很好,我是在幫老太爺。」
靳非澤捏起他的下巴,閒閒微笑,「為了幫一個快死的老頭,不惜冒性命的風險?你是聖父下凡嗎姜也?還是說,你就是喜歡我纏著你。嘴上說討厭我,其實喜歡我抱你,喜歡我親你,喜歡我把定位器塞進你的身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