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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5 14:44:28 作者: 楊溯
他放棄了抵抗,從容等死,等待著她的利齒嵌進他的身體。可是凜冽的風從耳邊掠過,料想中的疼痛沒有降臨,李妙妙從他身側擦肩而過,撲向他的身後。
姜也訝然回頭,眼見李妙妙用手刀斬斷了一具女屍的頸骨,把那屍體的頭顱揪下來。鮮血噴了她滿頭滿臉,她眼也不眨,睫毛上帶著刺目的紅,仿佛是血畫作的鮮艷眼影。方薇薇——護士小姐走脫的病人——滿臉怨毒地瞪著姜也,發現自己「」失敗,扭曲著臉在李妙妙手裡哭泣。
李妙妙提著這哭泣的頭顱,把它交給姜也。
「哥……哥……」
姜也怔在原地。原來她不是在咯咯怪叫,她是在喊他。
她艱難地說著話:「我……不……怕……了。」
姜也望著她髒兮兮的臉頰,一滴淚划過臉頰,喉嚨像被石頭堵住了,說不出話。
「我……不……怕……了,」她看見他落淚,有些驚慌失措,吃力地重複,「我……能……幫……你。」
姜也沉默地撫上她的發頂,微紅的眼眶泄露他失而復得的喜悅。原來靳非澤沒有騙他,他不知道靳非澤用了什麼辦法,總而言之,妙妙回到了他身邊。李妙妙低著頭,乖乖讓她哥摸她的頭。姜也的眼睛酸酸的,縱然習慣了面對血淋淋的變故,習慣了心硬如鐵地去戰鬥,他也忍不住想要落淚。
「妙妙,」姜也問,「你有沒有覺得身體哪裡不一樣了?」
李妙妙認真想了想,說:「心裡、少了、東西。」
「什麼意思?」姜也蹙眉,「心臟不舒服?」
李妙妙搖了搖頭,不知道怎麼說,乾脆閉上了嘴,兩隻黑白分明的眼睛茫然地望著姜也。
姜也慢慢明白了一點兒,李妙妙的意思或許是她的情感有了變化,靳非澤變成凶祟以後成了沒有感情的怪物,甚至不再在乎他曾經奮力拯救的母親。
當然,這點存疑。事實上姜也猜測他一直在不自覺地逃避,他這麼做很有可能是他內心深處為了不讓自己陷入自我折磨,下意識啟用的自我保護機制。只要屏蔽自己的情感,就能夠不再痛苦。
李妙妙的情況和他差不多,雖然還保有著親情,但恐怕其他情感所剩無幾了。
姜也摸了摸她的腦袋瓜,說:「跟緊我。」
李妙妙用力點了點頭。
地面停車場設置好的錄音已經開始播放了,事不宜遲,姜也進入13診室,把一張桌子推到窗前,打開安全箱,在桌上搭好可調兩腳架和狙擊槍。這把槍是巴雷特M82A1重型狙擊槍,通體漆黑,槍身冰涼,握在手裡仿佛握著死神的手掌。姜也聽過這款槍,它不僅能狙殺人,還能狙擊輕型裝甲。神夢結社給他這把槍,估計是考慮到施醫生表麵皮膚的堅硬程度。
現在問題來了,姜也完全不知道怎麼使用狙擊槍。他摸了摸巴雷特的槍口制動器、機械瞄具和特種橡膠肩托墊。他回憶了一下電影裡面的士兵用槍的姿勢,又搬來一張桌子,和前面的桌子並在一起,然後趴在桌上,肩膀抵住托墊,一手握住槍托,一手摸住扳機。
冥冥中似乎有了一種感覺,仿佛很多年前他曾經無數次使用過類似的槍械,所有動作都如行雲流水,他自然而然地調整好了瞄準鏡。
太熟練了,熟練到姜也不相信此刻此地這個射擊的人是他自己。
他不明白,為什麼他可以完全複製江燃的動作?
他忍不住一遍又一遍地思考,他到底是誰?
停車場裡的手機早已開始播放錄音,起碼得有二十分鐘了,姜也沒有等到施醫生的影子。支著身體的手肘保持了太久的靜止,肌肉開始酸痛。李妙妙倒是毫無壓力,像個人工製成的娃娃一樣杵在他身邊,這二十分鐘以來一動不動。
計劃失敗了。姜也想,錄音的聲音太小了麼?可是他明明記得,監控錄像里的靳非澤不過跳了支舞,就把施醫生引過來了。恐怕是神儺舞有些特殊的作用,這些家傳的絕學手藝都有不為人知的道理。
必須換個計劃,姜也思忖著,忽然聽見錄音戛然而止。姜也抬起頭,透過瞄準鏡觀察停車場,眸子驀然一縮。
是靳非澤,那個傢伙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在停車場,還踩爛了姜也的手機。
考生們抖抖索索地圍在不遠處,舉著槍瞄準周圍,生怕哪個斜刺里竄出來可怕的怪物。
姜也拿起對講機,厲聲問:「靳非澤,你幹什麼?」
「小也,你真笨。」靳非澤戴上了金色的面具,「只有我能引她出來,我們是母子啊。」
姜也看他煢煢立在天光下,心裡升起不祥的預感。
「你要做什麼?」
「媽媽最喜歡看我跳舞。」
姜也神色一凜,「你瘋了!?」
靳家的神儺舞是驅邪的神舞,雖然不知道它驅邪的原理,但用腳趾頭也知道,一個凶祟絕不能跳這種舞。更何況,八年前他就是因為跳神儺舞激怒了施醫生,被開膛破肚,差點死在這裡。從前的施醫生喜歡他的舞,現在的怪物施醫生厭惡他的舞。
靳非澤自顧自地說:「好多年沒跳了,有點忘記舞步了。你會喜歡看我跳舞麼?」
「靳非澤,」姜也一字一句道,「你不要亂來。」
「小也,我的命交給你了。」靳非澤對他的警告充耳不聞,這個混蛋向來是這樣任性妄為,不聽指揮,膽大包天。靳非澤輕輕笑道:「要保護好我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