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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2頁

2023-10-05 14:44:28 作者: 楊溯
    靳非澤卻道:「可是你把我的山楂糕和遙控器都弄丟了。」他的笑容沒有溫度,「怎麼辦小也,我不想救她了。」

    他饒有興致地等待著姜也的暴怒和絕望,像看電影一樣期待著接下來的高潮。人生這麼無聊,玩弄別人是他為數不多能夠享受的事,而玩弄姜也更讓他樂在其中。他欣賞他的憤怒,他的失控,他真想知道向來冷冰冰看著他的姜也低聲下氣哀求他是什麼樣子。

    「求我吧小也,像只乞食的貓一樣求我,」他輕輕地笑,「說不定我會心軟。」

    出乎意料,姜也什麼也沒做,沒有悲憤,沒有暴怒,也沒有乞求。他沉默地撫了撫李妙妙冰冷的額頭,靜靜地落淚。他的淚像剔透的玻璃珠,砸在地磚上,碎成千萬片。明明是極輕極輕的響聲,靳非澤卻好像清晰地聽見了他眼淚碎裂的聲音。

    姜也輕聲說:「別騙我了,靳非澤。你根本沒有辦法救她,你只是想耍我,報復我。當初你能活過來是因為江燃給了你低活度的太歲肉,你並沒有那種東西,對麼?」

    「咦,」靳非澤注視著他,漆黑的眸子裡略有訝異的神采,「你知道?」

    「是,我知道。」姜也自嘲似的笑了笑,「張嶷說你是個混蛋,讓我不要信你。我當然知道你有多壞,可還是忍不住相信,因為相信你才有救回她的希望。人要活著,總得相信一些謊言。」

    靳非澤揶揄地笑,「可惜謊言總有真相大白的時候。姜也,你不怪我麼?」

    「怪你又有什麼意義?」姜也低頭看自己的手心,「做錯的是我。我不應該查我媽的事,不應該不聽爸的勸告。我本來應該報一個普通的學校,當一個普通的學生,做和別人一樣的事,每天上課下課,有時候還要去給妙妙開家長會,這樣的話妙妙就不會死。妙妙之前就勸過我放棄,我不聽,才害了她。你只不過是騙人而已,而我才是害她的罪魁禍首。」

    姜也蹣跚地站起身,從手術台上取來針線,把李妙妙的內臟一樣樣放回她空蕩蕩的腹腔,然後把傷口縫好。做完這一切,姜也的頭已經有些暈了。他知道自己失血太多,在休克的邊緣。

    他把妙妙平放在地上,為她整理被血黏住的劉海,擺正她的兔兔小發卡和小挎包,撫平她破碎的衣擺。她愛漂亮,每天揣一把小鏡子和小梳子,隨時隨地整理劉海,姜也不希望她走的時候蓬頭垢面。

    怪物在門口鍥而不捨地敲著門,姜也卻一點兒也不慌張了。他的眼眸是死水一般的平靜,仿佛任何事都無法再驚動裡面的波瀾。

    「你要做什麼?」靳非澤忽然看不懂他了。

    「我放棄了。我不想再查了,江燃、媽媽、太歲,我都不想再管了。」姜也頓了頓,「你,我也不再管了。」

    他取下自己的項鍊,那赫然是個小小的遙控器,原來他一直把靳非澤的遙控器掛在脖子上。他摁了幾個密碼,靳非澤脖子上的項圈傳來一連串的咔嗒聲。機械鎖扣解了,項圈掉落在地。

    他把自己的腰包遞給靳非澤,「這裡還有一點山楂糕,本來想等你吃完背包里的再給你的。你該走了。」

    靳非澤看了看地上的項圈,又看了看姜也遞過來的山楂糕。

    姜也這個傢伙,又做了一件出乎他意料的事。

    他漸漸收了漫不經心的笑容,問:「那你呢?」

    姜也側躺在地,眼前的光暈越來越模糊,「你媽媽一直以為我是你,如果我死了,她就不會再去追你了。」

    靳非澤沉默了,頓了良久,才道:「姜也,你要死了,你不害怕嗎?」

    姜也的眼神逐漸變得空茫,「是啊……我要死了。妙妙怕鬼,我死了,陪著她,她就不怕了。張嶷他們在510,去找他們一起離開吧。」他最後說,「抱歉,靳非澤。」

    姜也闔上雙眼的剎那間,一切都安靜了下來。靳非澤皺起了眉心,活生生的姜也變成死氣沉沉的姜也,他有些不習慣。

    此時此刻,時間像糖絲一樣無限拉長,手術室內寂靜如深海。靳非澤若有所失地戳了戳姜也的臉頰,又低下頭親了親他的嘴唇。往常他這麼對姜也,姜也總是要炸毛,像只貓一樣渾身聳起警覺的毛髮。現在的姜也卻安安靜靜的,任由他擺弄,毫無反應。

    靳非澤慢了一刻才反應過來,他休克了,如果再不進行救援,他很快會死去。靳非澤決定等待,等他死了,靳非澤就帶走他的屍體,先泡進福馬林,再塑化成人體標本。

    等待的時間太長,他心裡不知為何萬分的焦躁。為什麼會有姜也這種人?為什麼要把遙控器掛在脖子上?為什麼要在腰包里藏山楂糕?為什麼被欺騙,卻不恨他?為什麼死到臨頭,居然還要對他說對不起?

    明明是他在耍弄他。

    靳非澤用力掐姜也的臉,「起來,告訴我為什麼?」

    姜也的臉被掐得通紅,可他無動於衷,睡顏安詳。

    靳非澤忽然變得無比心煩,想用什麼東西去填滿心裡的空洞,卻又不知道該用什麼。他想,死了的姜也太無聊了,不會生氣,不會炸毛,不會和他作對,也不會管他。他摸了摸姜也的手心,他記得姜也握他手的感覺,暖暖的,像被一簇小小的火焰籠罩著。可現在姜也因為失血而體溫下降,手心冰涼,握著姜也就像握住了一塊冰。他用力去按姜也的手,似是希望找回那團火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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