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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5 14:44:28 作者: 楊溯
靳非澤又道了聲謝,轉眼看姜也,「好巧,你的吉他學得怎麼樣?」
他正要下車,靳非澤拉住他,「你去哪?」
這麼一耽擱,車子又開動了。姜也蹙眉,靳非澤看他神色不豫,笑了笑,坐在他旁邊低頭玩手機。姜也不想跟他坐一塊兒,站起身,換了個旁邊有人的座位。靳非澤也不介意,唇角微彎,沒有半分惱怒的模樣。車到了終點站,姜也側頭看窗外,站台上空空如也,那個紅衣女人不見了。
「你在找什麼?」身邊忽然響起靳非澤的聲音。
姜也抬頭,他立在他跟前,笑容溫和。
姜也偏過頭,說:「找鬼。」
「嗯?」靳非澤問,「又遇見無頭屍了?」
姜也搖頭,擰眉不語。
他回公寓,靳非澤跟在他身後,不遠不近。進了公寓狹窄的走廊,走廊里莫名其妙多了許多供燈,擺在樓梯兩側,把樓道照得彤紅一片。上到五樓,姜也看到501門口擺了張檀木供桌,上面放著一個女人的遺照和香爐,兩側擺著花圈。
他上樓梯,靳非澤停在五樓過道,抽出桌上的線香,給女人上香。
靳非澤說:「她是501的住戶,抑鬱跳樓去世了,今天是她的頭七。頭七回魂,她家人給她擺了燈,指引她回家。」他遞給姜也三根線香,「要不要拜一拜?」
姜也不搭理他,直接上樓回家。他準備換衣裳,走到窗邊拉窗簾,忽見樓下街邊立著個紅衣女人。她依舊背對著大路,她窈窕的背影和漆黑的後腦勺給夜色平添一種詭異。晚風吹進窗紗,姜也後脖子發涼。
今天是501阿姨的頭七,難道那女鬼是阿姨?
他拉起窗簾,打開電腦,查詢七天前的跳樓案。第一人民醫院的抑鬱症患者自殺新聞在搜索第一條,說有個女人跳樓了,臉著地,摔得稀巴爛,慘不忍睹。難道這就是她不願意露臉的原因?
姜也撥張隊長的電話,這次終於撥通了。
「我被跟蹤了,現在那個人在樓下。」
張陽回覆:「我知道了,我立刻派人去,在家呆著,哪也不要去。」
姜也去洗澡,洗完澡出來,接到了張陽的信息。張陽說沒找到跟蹤者,但已經派了便衣警察在樓下看著,李妙妙那邊也派人去看著了,讓姜也不用擔心。姜也盯著信息看了半天,總覺得這幫人不大靠譜。司機看不到女鬼,只有他能看見,這女鬼正常人或許對付不了。他打開美團外賣,買了幾張平安符,讓騎手貼在他門口。
他把窗簾拉開一角,目光投下樓。靳非澤正在樓下丟垃圾,那女鬼不見了。
姜也皺了皺眉。
他睡不著覺,準備熬夜打遊戲。原本習慣不開燈,今天破例開了燈。屋子亮堂堂,電腦的聲音也放到最大,心裡多了幾分安全感。他打了幾局遊戲,徹底把女鬼拋之腦後,沒注意到時針一點一點騰挪,咔噠一聲,指向了十二點。瞬息之間,屋裡的燈全滅了。客廳陷入了一片黑暗,只余電腦的光陰陰發亮。
音響里傳來女人斷斷續續的嗚咽,姜也迅速關了電腦。他坐了片刻,深吸了一口氣,站起身,把窗簾掀開一角。大街上空空蕩蕩,夜色濃重,那個女人不在那兒。
去哪了?下一刻,他知道了答案。樓道傳來高跟鞋的聲音,噠噠噠,噠噠噠,越來越近,最後停在他門口。他打開貓眼,外頭立著個深紅色的女人背影。
「你走錯門了,」姜也隔著門說,「你家在五樓。」
女人依然立在門外。
姜也退後了幾步,撥打張陽的電話。剛剛打開數字鍵盤,他聽見吱呀的一聲響,自家的門莫名其妙開了一條手指粗的細縫兒,供燈的陰森紅光像胭脂似的流淌了進來。
他明明沒開門!
門縫越開越大,吱呀聲拉長,那仿佛不是開門聲,而是有鋸子在拉他的心臟。他想起白天,靳非澤上了車,站台就失去了女人的蹤影。靳非澤下樓扔垃圾,女人也不在。難道惡鬼怕變態?說真的,他不願意靠近靳非澤,更不願意與他同處一室。
門已經拉開一半兒了,那女人的猩紅身影若隱若現。
比起變態,好像還是惡鬼難對付些。變態覬覦他的貞操,惡鬼覬覦他的命。他當機立斷,衝上陽台,攀上欄杆,踩著邊緣跳進靳非澤家的陽台,打開玻璃門,掀開窗簾,踏入靳非澤的臥室。
靳非澤背對著他站在床邊,半身赤裸,褲子脫了一半。月光照在靳非澤白皙的身軀上,恍若玉石上澆了水,光澤欲滴。他骨肉勻停,身條挺拔如松,肌肉的線條恍若匠人一刀一刀刻出來的,叫人暗嘆女媧造人格外偏心,他是精心捏就的寵兒,旁人都是藤條打泥濺出來的殘次品。
夜色寂靜,靳非澤回眸,二人四目相對,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停止。
「我家進鬼了。」姜也面不改色地解釋。
「猜到了,」靳非澤彬彬有禮,「可以請你轉過身去嗎?我要進衛生間洗澡。」
姜也沒動,目光冷淡,仿佛他看到的不是靳非澤的裸體,而是夜夜慣見的瀲灩月色。他雙手插兜,說:「你看過我,卻不允許我看你。」
靳非澤露出為難的表情,「抱歉,我還沒有準備好。如果你實在想看,不轉身也沒關係。」
「不,」姜也聲色清冷,「我並不想看。」
他慢騰騰轉過身,臉色如常,平淡無波。可若有人細細察看,會發現他的耳廓早已滾燙通紅。所幸夜色漆黑,晚風冰涼,為他的怦怦跳的心臟降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