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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5 12:38:23 作者: 林木兒
    「從何時起徵收的?」

    狄青納悶,「自唐末便開始了。」

    所以,唐末之後,亂世徵收的人丁稅,在大宋王朝滅了地方政權之後,卻沒有停止亂世時的賦稅徵收辦法。

    曜哥兒轉身看著這一村的百姓,再想想那累累白骨。死的人比活人多!

    所有的讀書人不用納稅,納稅之人的苦,讀書人誰能體諒?

    怪不得每年都有民亂,活不下去了,焉能不亂?

    江南之地,百姓竟是艱難若此麼?

    狄青看著世子,就見這少年拎著刀從前面轉到後面,再從後面轉回來,如同一頭困住的幼獸。

    良久良久,直到天黑了,火把一個個亮起來了。

    曜哥兒才停住腳步,看向老者:「驚擾你們了,回去吧!」

    說著,看了呼延果一眼。呼延果取了銀兩遞過去,「給大家分了吧,我們主子給諸位賠禮道歉了。」

    不敢!不敢!

    這天夜裡,曜哥兒沒睡。他就站在後面的山坡上,與那累累白骨為伍。

    夜半時分,鬼火森森,隨風飄蕩。

    狄青站在邊上,護在他身側:「世子莫怕!臣在。」

    曜哥兒輕笑一聲,「我不怕!那不是鬼火,那是屍骨在訴冤吶!」

    狄青不知道怎麼接話。

    就聽這位世子又問:「將軍,你說做重臣良將好,還是做逆臣賊子好?」

    狄青大驚:「世子!」

    曜哥兒抬頭看看懸掛著的明月,再看看地上陰森的鬼火,然後笑了!

    他一笑,嘴角依舊是朝著一邊撇,帶著幾分桀驁。

    在這樣的環境裡,少年與鬼火為伴,就這麼共處在白滲滲的月光之下,誰也不知道他在想什麼……

    第1819章 大宋反派(140)

    又是一年秋風起。

    四爺沉默的看著,看著月下,桐桐一個人在那裡舞劍。

    子時了,她手裡的劍還是沒有放下。

    值夜的將士都在遠處看著呢,就看著王妃那一柄劍舞的如寒練。

    四爺慢慢的走過去,腳踩在枯草上,發出颯颯之聲。

    桐桐聽到聲響,手裡的劍朝身後一收,轉臉看過來,依舊不言語。

    四爺將胳膊上搭著的披風給她披上,連帽子也給戴上:「出汗了,別吹冷風。」

    桐桐順勢往地上一坐,「我不知……江南的情況如此嚴重。」

    四爺跟著她一起坐下來,這有些話該怎麼說呢,「我沒親見,我也不好輕易下結論。但曜哥兒說的事……確有其事。」

    桐桐抬頭看他:「有記載?」

    四爺攥著桐桐的手,「你讀蘇東坡,卻不知道蘇東坡流放到黃州的時候,親眼看到,『黃州小民,貧者生子多不舉,初生便於水盆中浸殺之』。」

    桐桐的手開始發抖,四爺攥的更緊了,但還是道:「蘇東坡也親自記載下了,說是百姓只養二男一女,過則殺之。

    你知道朱熹,卻不知道朱熹的父親叫朱松。朱松在他的筆記里,也記載了,江西也只育二子,過了便不問男女,一蓋溺之。

    閩地更嚴重,哲宗時期一個叫章惇的,他是閩人,官至宰相。他就是差點被他父母溺死,只是沒死透被人救了,覺得他命不該絕,才活下來,做了一朝宰相。

    很多宋人的筆記上也有佐證,百姓把這個叫『薅子』,男多殺男,女多殺女。山野之民,憂心人口重、賦稅多,無以為繼。」

    桐桐覺得自己喘息都重了,眼淚在眼圈裡,一滴一滴的往下掉。

    四爺看她,「想問我問為什麼不說?」

    桐桐沉默著,良久才道:「這不是衝動的事。」

    四爺點頭,「這不是衝動的事!你該知道,若只是逼宮換個帝王,並不能解決問題。」

    桐桐沒說話,靜靜的聽四爺說裡面的緣由。

    四爺嘆氣,「之前也說了,江南這一現象最為嚴重,你知道為何?」

    不知。

    這就是讀史書,只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的緣故了。他就解釋,「江南徹底的歸順大宋的時間較晚,那是趙匡義已經繼承了皇位之後的事了。他不是通過戰爭將江南全部打下來的,他是威逼利誘,通過政治手段,將對方勸降的。割據閩地的陳洪進,割據兩浙、吳越國的地方政權,這些是向大宋朝廷納土歸降的。」

    招降是要付出代價的!

    四爺點頭,「對啊!那些地方割據就是一方勢力,對方答應投降了,朝廷不僅不能動這些人的利益,還得給予更多的安撫。」

    所以,江南就一直執行的是亂世時的稅收政策。

    「嗯!」四爺就說,「那你告訴我,從當年的豪強,到後來他們跟讀書人,跟士人整個的勾連在一起,怎麼動代價最小。雍郡不穩的情況下,一旦動了,天下這個大盤子就崩了,野心家就會冒頭,天下便會大亂。戰亂之苦,乃是天下至苦。兩害相權,當時只能取其輕。」

    桐桐關心的是:「朝廷知不知道這個現象?」

    怎會不知?

    「那怎麼辦的呢?」

    「下令禁止了!」四爺又道,「還有養胎令,可以補助一些銀錢米糧。」

    桐桐便笑了,治標不治本,有什麼用呢?賦稅結構不改變,這個現象就不會消失。

    「是啊!」四爺就說,「朝廷一方面知道這個現象不好,得杜絕。一方面未曾有人提起改變賦稅。於是,『不舉子』便不被人認為是不道德的事,而成為了一種風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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