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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5 12:38:23 作者: 林木兒
陳舊的抓痕,嶄新的咬狠,出現在小小年紀的雍王世子的身上。
韓琦看著那還粉嫩的新傷口,「這是什麼咬的?」
「狼王。」曜哥兒炫耀著,「我們獵了七頭狼。這是被狼王咬傷的。」
韓琦看著這孩子黑黝黝的眼睛,看著他滿眼的興奮,問說:「王爺和王妃怎敢叫世子去涉險?」
曜哥兒將袖子放下,「先生,我養了一群鷂子。鷂子難馴,放在一個籠子裡,它們老打架。養他們得用生肉,我給放一個盆里,它們都得搶著啄食。於是,打的更厲害了!一群鷂子混戰,這個啄掉了那個的毛,那個用爪子抓破了這個的肚皮。實在是打的厲害了,我便將我養的獒犬也給放進籠子。於是,獒犬發威,誰敢撲騰,撲上去咬死誰,然後吃掉。自那之後,把鷂子再關一個籠子裡,它們再不敢為了奪食生事了。」
說完,就看韓琦,意思是:你聽懂了嗎?
韓琦聽懂了,他是說,雍郡就是那個籠子,鷂子就是雍郡里生活著的不同種族,他得成為那隻獒犬。只有獒犬鎮著,他們才乖。否則,那便是混戰的開始。一旦混戰,情勢失控,必然蔓延。雍郡不是真的籠子,到時候周邊必然被殃及。
這一刻,韓琦認真打量這個孩子,像是看一塊寶藏。
在人人都說雍郡有野心的時候,卻也對雍郡的存在失了公允的評判。事實上,正是因為雍王夫婦鎮著,雍郡才安穩,大宋的周邊才太平。這是不爭的事實!
連這麼大的孩子都懂,他的職責就是繼續鎮著北疆,這又如何能不叫人唏噓呢。
於是,他眼圈紅了,眼淚真的下來了。
曜哥兒:「……」話是真話,但我也沒那麼高尚。可你這樣,我該如何應對呀?
他看呼延兄弟,這兩人坐在馬車入口的位置,迅速的移開視線。這樣的我們也沒見過。
韓琦長吁了一口氣,問說:「世子,臣教您念書,可好?」
曜哥兒:「…………」你要給我做先生?主動給我做先生嗎?我的啟蒙先生是張儉,在大遼做過丞相。老頭兒滑頭的很,當然了,真本事是有的。
至於你……給我做先生嗎?能『紙片兒罷四相』,也算是有些能耐的。
他就說:「行!那您就給我做先生吧。路上不便行拜師之禮,回頭稟明了父母,再行拜師禮。」
這個好說!就是難得這麼有悟性又直爽赤誠的孩子。
於是,其實可以單獨走,騎馬快速回京的韓琦不著急了,一路跟曜哥兒同行。
然後真的有認真的給曜哥兒做先生。
韓琦問曜哥兒想先聽什麼,曜哥兒說,「《管子》,如何?」
管仲嗎?可!
韓琦教曜哥兒解管子,然後師徒倆在馬車上爭執了起來。
說到『凡有地牧民者,務在四時,守在倉廩。國多財,則遠者來……」,曜哥兒認同,這是說,君王應該重視四季農耕,要做好糧食儲備。國家富裕了,自然就有人遷移來。
後面又說,只有開闢荒地的政策好,自有百姓來開荒移民定居。如此,百姓們富足了,自然就知道禮儀了。
這就是所謂的『倉廩實而知禮節』嘛。
曜哥兒覺得沒毛病,事實上雍郡這幾年做的就是這個。有百姓遷移過去,也能很好的開荒紮根。
這是符合聖人之言的。
但緊跟著,管子又說了:順民之經,在明鬼神、祇山川、敬宗廟、恭祖舊。
這意思是,想要治理好百姓,想叫民順,那為君者必須做到:尊敬鬼神、祭祀山川、敬重祖宗和宗親故舊。
曜哥兒就覺得這是扯淡:「人若是無愧於心,何懼鬼神?山川無言,它跟每天腳踩的土地有何不同?生靈依附其生,不損毀不破壞,尊敬山川便可,祭祀嘛,大可不必。敬祖是每家每戶都重視的事,祖上有德,敬之重之;祖上無德,引以為戒,告誡子孫,不可重蹈覆轍便好。至於宗親故舊,量力而行,量力而為,不可縱容,此方為上。」
跟民順不順有個什麼關係?
你整天神神鬼鬼,又是佛又是道的,弄的民不聊生,民能順麼?
祭祀山川?山川祭祀不祭祀的,它都在那裡。該來山洪它還來,該發山火它還發。有那祭祀的錢,咱留著儲備以備不時之需不好麼?
敬重祖宗當然沒毛病了,但我娘要是一直記得這個,是不是把姓趙的都殺了就是對的?
還有那宗親故舊,君王縱著這些人,民只怕恨不能咬死這君王吧。
說到底,就是對君王有絕對的道德要求!只要做到道德上的完人,就是好帝王了唄?
可別扯了!我一句都不信。
韓琦:「……」這說的什麼昏話!誰這麼教你的?
曜哥兒看韓琦,還在犟嘴,「民順不順,不在於這些表明的功夫。自古以來,哪個君王做不到這一點?可做到這一點的,都是明君麼?民不蠢,若君王真能體察民情,施政得當,顧念民意,維護民益,民不用治也順。」
韓琦怒斥:「世子還年幼時,先太后曾祭祀華岳,也是無用麼?」
曜哥兒問:「除了花費了許多銀錢駕臨長安之外,敢問益在何處?」
韓琦:「……」他蹭的一下站起身來,喊了一聲停車,甩袖就下去了,「豎子無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