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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5 12:38:23 作者: 林木兒
李元昊一愣,猛的站起來,蹲在楊守素的身前:「你這話……豈不是說父王對本世子不滿?」
楊守素不住的叩頭,「以臣屬之身,離間主公父子之情,此乃死罪。可臣若是不說……將來若有萬一,臣如何對得住您。您以臣為謀士厚待,臣若畏死而不言,那便是臣失職。」
李元昊哼笑一聲,起身一腳踹在楊守素身上,「你竟然懷疑父王對本世子之心?」
楊守素的視線落在李元昊的左臂上,然後眼淚瞬間便下來了,「臣早說過,世子乃梟雄。於這諸雄並立中,必能有一席之地。可馬有失蹄,人有意外。奈何?」
李元昊看著自己的左臂,抬手用右手捂住了。不見外傷,找了大夫給看了,什麼辦法都想了,而今別說射箭了,便是用左手端杯酒都會顫抖。而這些,他都不敢叫其他臣下看見!但這些,他從不隱瞞父王。
若是手臂不能好,父王為了夏州的將來都不可能再扶持自己做世子的。
李元昊看向楊守素,然後過去伸出右手遞過去,要拉對方起來。
楊守素猶豫了一下,還是由著主公將他拉起來。
李元昊抬手給對方撣了撣身上的灰塵,這才盯著楊守素,「你覺得……本世子的手好不了了?」
楊守素低聲道:「大夫尋遍了,臣也翻遍了醫書……除非找傷您的人給您看傷,或許還有可能也不一定。傷在筋骨,非藥石可醫呀。」
「你事說,叫本世子找那位柴郡主治傷?一定能治好麼?」
這誰也不能打包票!他問說,「您能篤定,她當時並不認識您麼?」
「當然!當然不認識本世子。」
楊守素眼裡的光一點點暗淡了,「若是如此,她便不需想許多。傷人自是沒有輕重!」
也就說,這隻左手臂康復的可能不大!
若是如此,自己很可能因為這點意外和不謹慎,葬送了自己的前程。
李元昊背身而站,看著炭盆里的火苗,突然問了楊守素一句:「你說……父親大壽,邀請趙從真和柴郡主來,如何?」
嗯?
李元昊輕笑了一聲,「當然了,也該派人去遼國送請帖,共賀福王生辰。」
「王爺並非整壽。」這突然之間,辦的什麼壽宴。況且,還有小半年之久呢,現在就邀請人家,總得有由頭吧。
李元昊沉吟了片刻,「那便走吧,問問巫師今年可否有吉日。」
楊守素:「……」自己並非党項人,但不能攔著党項人去拜巫師。党項人信神、信鬼、信天、信巫,這些年對佛也頗為推崇。可只要一遇事,首先想到的一定是巫師。
巫師在城外,住在大大的帳篷里。周圍散落著帳篷無數,都是找巫師來占卜解難的。
李元昊一去,所有人都避開了。
老巫師坐在大帳之中,看著背光而來的世子,上下打量一番,而後猛的起身,圍著李元昊前後的轉悠。
好半晌,老巫師才停住腳,卻沒看李元昊,而是衝到帳篷之外,看著遠處的天際,嘴裡念念有詞。
楊守素站在外面,剛才就沒跟進去。這會子老巫師出來,他當時相隔不遠。
他聽見老巫師嘴裡念念有詞,恍惚間,他聽見對方說什麼:「……霞光穿烏雲……霞光穿烏雲……」
什麼是霞光?什麼是烏雲?
才要去細聽呢,只覺得一股風平地而起,吹的他幾乎睜不開眼睛。用袖子遮擋一下,從縫隙里看老巫師,就見他那亂七八糟的白鬍子被吹的貼在臉上,可嘴裡還是絮叨不止。
這風來的莫名其妙,走的更是莫名其妙。
真就是一股風從大帳前經過了一下,打著旋渦又走了,慢慢的消散於天邊。
老巫師這才轉身,重新回到帳篷。
李元昊目睹了剛才的場景,對巫師還是心存幾分敬畏的。他盯著老巫師的眼睛,「弟子受傷了,本來今春要發兵吐蕃的,可惜,因弟子傷勢未愈不能成行。而祖父之仇非滅吐蕃全族不足以平息。這幾日心中甚是愧疚,想起祖父被害之時才四十有二。」
老巫師沉默著,繼續聽著。
「而父王今年四十有六了。往年征戰於外,不能陪父王過壽。今年因傷之故,滯留後方,想出面為父王辦個壽宴。又想著,能遍邀親朋,不僅大宋、遼國、便是回鶻極其其他諸部,都能被邀請。若是如此,這便不僅僅是家事,更是國事。因此,特來跟老巫師問卜,不知此事對夏州是否有裨益。」
老巫師便起身,圍著火堆,手裡的巫杖不住的搖擺,上面懸掛的鈴鐺叮鈴鈴響個不住。
李元昊皺眉,不由的朝後一退。
良久良久,老巫師猛的朝後退了兩步,而後看向李元昊,眼神卻空洞無一無,「世子是問……對夏州是否有所裨益?」
當然!當然是問是否對夏州有所裨益。
老巫師點頭,「對夏州大有裨益!」
「哦?」李元昊大喜,眼睛裡迸發出噬人的光芒來,「是何等樣的裨益?」
老巫師盤腿坐於地上,閉上眼睛,「猶如萬丈霞光刺破烏雲,其光灼灼,不敢直視。」
李元昊朗聲而笑,轉身揚長而去。
楊守素看著遠去的世子,再看看坐在裡面猶如入定的巫師。他總覺得,孔聖的話是對的,敬鬼神而遠之才不至於干擾人的決策。